烟州雪(53)
孟思娴故意逗侄女:“是啊,你说同样是十八岁的小姑娘,某人和黎烟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
“小姑,咱俩大哥别笑二哥行不行?”
孟思娴伸手朝孟颖后背来了一下:“小丫头片子,跟谁俩呢?”
孟颖立刻求饶。
饺子是猪肉白菜馅的,孟斯奕吃了一个便没了兴趣,他觉得寡淡无味,原本孟斯奕就不爱食带馅的东西。
一整个下午,虽然与她同在一个屋檐,但黎烟愣是躲在房中没再下来。
中间老爷子问小烟怎么不见人,孟颖说她最近异常刻苦,照这个势头下去,黎烟恐怕要考状元。
“少满嘴跑火车。”
“真的,爷爷,我睡觉一直是家里最迟的一个,这学期以来黎烟就没比我早睡过。我有一次夜里饿了起来找东西吃,一看钟都三点了,黎烟还趴在桌子前做题呢。”
老爷子皱眉:“知道刻苦是好事,但也不能这么熬,把身体弄坏了怎么好?”
转头又吩咐孟斯奕:“小丫头是你带回来的,也最听你的话,没事你多劝劝她,没必要这么拼,再怎么样,孟家总还是能确保一个小姑娘未来一片坦途的。”
孟斯奕:“她要强,由她去吧。”
“什么叫由她去?身体真坏了怎么办?”
拗不过老人,孟斯奕答应寻着空了去劝劝。
下午,老爷子拿出文房四宝,亲自动手写春联,方锡宁帮着磨墨。
孟泽一家子在旁围观,孟思娴原本也在旁站着,后来见孟斯奕魂不守舍坐在侧厅便走过去。
她新沏一壶茶,今日是铁观音。
“有心事?”
孟斯奕双手接过茶饮:“没有。”
热茶香气熏人,孟思娴耐人寻味地一笑:“欲盖弥彰。”
她这个外甥从小就遵秉礼义廉耻义,喜欢一盆花都要藏在心里,活脱脱一个集克制与忍耐于一身的老古董。
可忍耐不是美德,把忍耐当成美德是这个伪善的世界维持它扭曲秩序的方式,生气才是美德。
他从小就不擅长生气。
“她十八岁了,就算你有什么心思,那也不算下流。”
这一次,孟斯奕没有再像孟思娴初回国那次一样,觉得她在说胡话,甚至多些心照不宣,不必多说,他便知道孟思娴口中的“她”是谁。
“不算下流?你做人的标准什么时候这么低了?”
“是你做人的标准太高,再说了,男欢女爱两厢情愿,有什么标不标准的。”
“那你觉得我该怎么做?”
“你多有主意一人,我自然多说无益。但我要是你,必定着眼当下、享受当下。”
老爷子毛笔挥斥。
向阳门第春常在,积善人家庆有余。
横批:万里合风。
男人眼眸微动,似是在看那幅悬挂风干的春联,又似是什么都没看。
“我的当下当然可以随意挥霍,她的呢?”
她的青春多宝贵,她自己都那样刻苦向上,难道他大手一挥,就能以爱之名猎取吗?
“孟斯奕,你以前对黎嫣嫣可没这么圣人。”
他饮尽杯中茶。
只说:“那不一样。”
孟思娴心想,什么不一样?左不过是一个只爱了一点点,一个却是静静站着心中都生海啸。
人生只有情难死。
-
黎烟在房里刷了一下午题,直到孟颖喊她吃晚饭才又下楼去。
家里人彻底到齐了,围满整张圆桌。
菜肴琳琅,中间摆的是条清煮整鱼,阿姨最擅长的一道是四喜丸子。
黎烟吃不下一整个,正准备分一半给孟颖,就见后者对着一整个丸子咬下去。
手里那一半自然是没分出去。
与别人平分也不太恰当,黎烟便准备作罢。
此时,一双筷子伸到面前,夹走她剩余的那一半。
孟斯奕什么也没说,动作比吃饭喝水还要自然。
只有她,不自然地喝了口饮料。
心中像是南方漫无边际的梅雨季,长出潮湿的
苔藓。
2013年,北城还未禁燃烟花爆竹,室外早已一片轰炸声,黎烟和孟颖吃着饭的时候心就飘到外面去,她们心心念念那一箱子炮竹。
二十分钟后,一群人拿着打火机出门。
也有没去的,守在客厅看春晚。
孟斯奕陪着老爷子看了会晚会的唱歌跳舞,其实挺没趣的,老爷子也不见得多喜欢,不然肯定是要去现场的。
孟斯奕去三楼书房待了会。
从前黎烟还没把这当画室的时候他就喜欢在上面待着,三楼与阁楼相连,透过屋顶的窗能看清天上的星星。
而今夜,则是能看见满天的烟花。
并不比那个夏夜的烟花秀更壮观,或者说人生中的任何一场烟花都再也比不过那个夏夜。
孟斯奕将窗打开,喧闹的轰鸣更明显。
他坐在黎烟常坐着画画的那张椅子上,仰头,闪烁的倒影从眸中划过。
风从阁楼的窗溜进来,翻开画板旁**熊联名的笔记本。
不,仔细看,那该是一本日记本。
他本无意窥探她的心事,然而风一再侵犯,扉页的相片被吹散在地。
然后,孟斯奕看见一行娟秀的字体。
「希望我的孟叔叔,做个无情的人。」
-
风太大了。
黎烟和孟颖分工,一个点火,一个挡风,然而每一次火苗都在将要燃起时忽的灭去。
今夜的风像个专爱恶作剧的坏人。
孟颖:“你说别人是怎么点着的?”
“要不,找个人帮忙?”
“那还有什么意思?自己放的才好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