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埃里(221)

今天出门时就有阴云，还没到午饭时间窗外就下起了雨。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来的这么早，可能一晚上没睡好，半梦半醒的，闹钟响起时脑子都比平时清醒。

前一天晚上说的对白如今仍历历在目，那双手的掌心没有从前烫了，可触感依然让她心悸。

心中有些懊恼自己冲动，被美色所迷惑，不清不楚又跟人上了床。

但那好歹是喝了酒，昨天只喝了茶，却跟人挨得那么那么近，她应该早把人推开的。

说什么都晚，她

干脆不再想，偏过头，窗外是她上学时最讨厌的下雨天。

老房子不仅掉墙皮，窗户还不隔音。

从半夜就淅淅沥沥响个不停，夜里雨大了打在玻璃上像鬼叫，耳塞不敢戴，怕第二天睡过头听不见闹钟响。

陈细酌常常半夜就起来坐到窗前背书刷题，做什么都好，睡是睡不着了。

早上去学校又是一场硬仗，书包放在怀里腋下夹着伞，半个多小时的细雨刮过去满身狼狈，裤脚没有一次不湿的，去了学校换上干净的衣服裤子，晚自习下课回家前再换回来。

日复一日，如今想起来觉得真是太麻烦，那时候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餐厅里温度适宜，陈细酌的大衣放在旁边的椅背上。

雨还在下，但她今天打车来的，没湿头发，也没乱糟糟被风跟雨黏在一起，没脏裤脚，也不需要换衣服，脸上的妆容依然精致。

在雨天，无比全乎地坐在餐厅里。

第109章

说吃个饭就好，吃个饭就帮她解决问题的人，过了饭点还没到。

陈细酌很有耐心，她一直是个很擅长等的人。

小时候等不会出现的父母来接她，大一点了等长大能住校，没成，她又等能考出去的机会，等成年等毕业等上大学。

都算是等到了，唯一没等到的是陈唤爱她。

但陈唤从入口处推门而入，径直走过来时目光触及他满身狼狈，她的心忽然就有种被虫蚁啃噬的酸麻，心脏被挤压得要窒息。

陈细酌明白自己大概也算是等到了。

从某种意义上，终于等到他来赴约。

陈唤拉开她对面的椅子坐下，头发还在滴水。

陈细酌知道他为什么迟了两个小时，a市换季雨下得很大，陈唤来的那条路上突然出了车祸，高架桥堵了。

两个小时前他就跟陈细酌打电话说明情况，让她稍等半个钟。

一个半小时前陈唤又打来，听起来像是带着点歉意，让她先吃，吃完直接走就可以，账会记在他名下。

陈细酌不语，陈唤心知她要走，又嘱咐了一句雨太大可以去前台拿伞，他可以叫人送她，被直接挂断电话。

陈唤没再发消息过来，一个半小时后面色青白，卫衣深深浅浅映着大片水渍，坐在了她对面。

他进来时有些意外的表情陈细酌没错过。

很意外她为什么还在么。

陈细酌的视线从他身上收回来，又落到窗外去。

那为什么还要来？

不像坐车来的，裤脚处的牛仔染着一圈深色水渍。

她确实没等人，桌子上的菜已经用掉一半，剩下一半冷透了凝在陶瓷盘精美的飞鸟纹样里。

侍应生吓了一大跳，连忙过来问会员有什么需要帮助的。

陈唤要了条热毛巾，视线没从陈细酌身上移开过。

“味道怎么样。”

陈细酌看出这是专门为她点的闽菜，她一来侍应生就上前询问是否可以开始上菜，第一道菜在陈细酌挂掉第二个电话后，被允许端上来。

佛跳墙跟荔枝肉已经冷得没法看，陈唤来了之后她就放下筷子。

“还行。”

她一眼就看出陈唤此时的状态非常不好，不仅是因为不知道从哪里跑过来，又淋了雨。

这里暖气很足，但他坐下有一会了，嘴唇仍然发白。

进来时不看身上被雨淋湿的痕迹，个高腿长还是引人注目，走路天生就有种松弛，他依然还是那种陈家小爷的嚣张，无论上头有几个年龄大的辈分压着，都得把他当爷的欠揍样。

可陈细酌看出他在强撑着一口气，保持原样，她一下子就说不出话。

其实两人本来也无话可说。

很久没见过陈唤这样狼狈的样子，陈细酌眉心不自觉地微微皱着，陈唤以为她是因为自己迟到不开心，于是也没再开口讲话。

私房菜馆的服务很到位，侍应生送上来新的热米饭，询问是否需要把菜再加热一遍。

陈唤拒绝了，就那样就着凉掉的满桌子菜，一口一口慢慢地吃。

这顿饭吃的很安静。

陈唤放下筷子。

陈细酌这时才开口，淡淡道：“别忘了你说过的话。”

“不会。”

他在手机上点了几下，陈细酌手机响了几声，支付宝里有一张张图片过来。

陈唤顺手拿起旁边的茶水喝了口，微微蹙眉，几秒后才开口。

“合同路上湿了。”

陈细酌点开。

是一份转赠合同，还缺受赠人的签字。

“我不要。”

他动作一顿。

“我会按照原价给你，或者你开个价，在合理的范围内我都能接受。”

陈唤放下杯子，缓缓地蹙眉盯着她。

陈细酌面色平静，却不是退让的样子。

他佯装叹了口气：“陈小姐实在有意思。”

“一边骂我小气，一边又不愿意收下我的好意。”

陈细酌抿唇。

“不如你告诉我，我怎么做你才会满意？”

“……”

这话更像一语双关，陈细酌也拿起一旁的茶水，浅浅喝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