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珠(4)+番外
「小叫花子不长眼呐!」
我才要骂他,看见他牵着高头大马,马上坐了个锦衣绣服的公子,一看就知道非富即贵,是我惹不起的,便哑了火。
我摆摆手,算了,算我今天倒霉。
「好可怜的姑娘,是在泥里栽了跟头?快坐下喝口热茶,别冻坏了。」
绸缎店的妇人给我倒了杯热姜茶并一块热饼。
她男人瞧了瞧我手上的兑票子,笑道:
「姑娘这票子虽是李家的,但是咱蔡家也认的,咱家还管裁剪,我娘子的手艺可是一绝,要不要在咱家做一套?」
一杯热腾腾的姜茶喝下去,我五脏六腑舒展开,点了点头。
「掌柜的,把你们家的好缎子拿出来叫我瞧瞧。」
我往外瞧,是方才那个骑马的公子。
说完,他又小声吩咐刚刚撞了我的家丁,
「你把马拴在外头,不要脏了人家的店面。」
虽然被家丁撞出一肚子火,可也不得不赞那马儿养得真好,乌黑油亮,打个响鼻也神气得不行。
「我老爹寿辰,要订九十九匹好缎子,什么仙鹤寿桃卍字团福,都拿来瞧瞧。」
如此大的订单,听得蔡掌柜喜不自胜。
那富贵公子又笑:
「若是定的多,掌柜的可要让一让利。」
蔡掌柜忙点头称是,去搬梯子,查库房。
这热茶热饼吃得我心里感激,小声说:
「我只做一身衣裳,也不着急,那公子哥是个大主顾,不然娘子你先去看顾那笔生意。」
蔡家娘子笑笑:
「是姑娘先来的,总讲个先来后到。
「况且,万一是沈公子暗访,咱们要是放着姑娘不管,也是会惹麻烦的。」
沈公子?刚刚好像听李行舟说过。
说他要来粟城谈生意。
……沈家难道比李家还有钱吗?
「不只是有钱了,还有上头的关系呢。
「姑娘瞧对面典当行酒楼药铺,您出了这门往东往西都好,可劲儿走到脚酸,只有做买卖的,那地皮都有沈家一半的。
「所以他要来粟城,咱们都提心吊胆呢,说句笑话给姑娘听。
「这几日咱们连门口讨饭的花子都不敢撵,生怕叫沈公子看见。」
我一瞧,门口果然蹲着个吃包子的花子,眨巴眼往这里张望,预备着跟公子哥儿说两句吉祥话讨饭。
又转过头打量那个花团锦簇的公子哥儿。
要九十九匹缎子,又有仆从牵着好马跟随,还真有点富贵人家的派头。
缎子捧上来,那公子哥挨个瞧,不是嫌土气,就是嫌织法旧了。
挑来挑去,二十匹里头就挑出五匹。
蔡掌柜擦着汗,赔着笑,生怕他再嫌弃自己伺候不周,连剩下五匹也不要了。
「旁的不要,只要这两匹蝠寿松鹤花样的,各二十,要四十匹好了。」
蔡掌柜喜笑颜开,忙点头:
「您付了定金,小店可以送到府上,剩下货款一并结清。」
公子哥儿沉吟片刻:
「只是这花样到底还有些土气,万一我爹瞧不上可怎么办?」
蔡掌柜一时语塞,又怕失了客户,忙说:
「这是最新的了,您在粟城恐怕找不到比这花样更新的了。」
蔡娘子也怕这么大笔生意跑了,隐隐露出担忧之色。
「这样吧,这两匹给我,我带回家给我爹瞧瞧,他若是喜欢,我立马回来下定。」
「这……」
「我外头那匹马,并着人都押在你这,你还怕我跑了不成?」
掌柜的犹疑片刻,点了点头。
那公子哥和外头家仆说了句话,又指了指掌柜的。
家仆点了点头,索性坐在外头等。
掌柜瞧见也放下心来,已经包好两匹等他。
我瞧出不对劲,撞见同行,本不该拆台。
可蔡娘子倒的那杯姜茶热乎,我还是忍不住拉住娘子耳语一句:
「娘子,你叫掌柜的先别给布,去问那家奴一句话。」
娘子听我三两句说完,神色大变,匆匆往外头问话。
见娘子出去,公子哥神情便不自在起来。
我不动声色地挡在门前,怕他跑了:
「这马和奴仆是你的吗?你就拿来抵押。」
公子哥抱着缎子,像是受了天大的污蔑,分辩道:
「等我回去给我爹看过,自然会给钱的!」
我冷笑道:
「拉倒吧,这头蒙,那头骗。这都不知道是多久前玩剩下的骗术了。」
我猜那家奴和马都不是他的,不过他也骗卖马的说要订十匹良驹,要牵一匹回去给阿爹相看,那卖马人才一路跟着他。
到了绸缎店,再谎称那卖马人是他家仆,把马和家仆抵押在绸缎店,他自己抱着两匹缎子空手套白狼跑了。
牵马小厮听了,也变了神色:
「是,他说要买五匹马,牵一匹回家给阿爹看。
「刚刚说让我在这等他,他把布抱回去相看呢。
「我看他穿得人模人样,也没有多想,原来是个骗子!」
公子哥脸上的笑容绷不住了,讲话都磕巴起来:
「谁、谁是骗子?我是要给钱的!」
我看他急,更觉得好笑,戏谑地望着他空荡荡的腰间:
「那钱呢?不会出门让人偷了,还是忘了带?」
听我说了他的词儿,公子哥脸色白了:
「……是今儿上街叫人偷了。」
我叹了口气,很看不起这种技艺不精还要赖皮的:
「憨棍,论行骗,你道行不够看,回去后脚踏实地干点别的吧。」
蔡掌柜气不过,嚷嚷着要报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