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珠(6)+番外
「你到底是不是小医女呀?」
李无忧一笑,那双漂亮的眼睛就像春日桃花在风中摇晃。
这个人可真奇怪,腿摔断了都不疼吗?怎么还笑?
我不自然地拉了拉药篓子,又摸了摸鼻子:
「……是。」
李无忧拜托我帮他治伤,可我不懂。
骗子可以见死不救。
但医女不能。
我咬咬牙,放下药篓子。
幸好平日里做惯了力气活,我颤颤巍巍背起他,一脚深一脚浅地走在半人高的草里。
秋日黄昏还带着寒气,可是背着李无忧,我累出了一身的汗。
我也想半路把他丢下。
可他一口一句小医女小医仙,让我又不好意思丢下他不管。
说话间,他告诉我他叫李无忧,在家中排行老三,是二房妾生的孩子,所以很不受主母待见。
今日出游,是遭了主母暗害。
「你呢?这荒郊野岭的,你一个姑娘家不怕吗?」
我,我啊。
我总不能说,我会在这,是因为昨日我去城里摆摊卖生子丸,被一个欺男霸女的流氓薛兆欺负掀了摊子,丸药打翻碎了一地。
「我……我的药卖完了,所以再来摘点草药。」
我看不到他的神色。
但是他闷声笑时,头发扫过我的脖颈痒痒的。
「那你的医术一定很高明。」
……
「是、是啊。」
背着李无忧到家时,身上汗已经浸透里衣,可以拧出水了。
一阵冷风吹来,我猛地打了个哆嗦。
坏了,要感冒。
李无忧一进门,就看见我架子上堆着的药瓶,还贴着「保生贵子」「金枪不倒」。
他伸手要拿下来细看。
我赶紧手忙脚乱地抢过来,把药往身后藏:
「这、这不是我的,是旁人用过的药瓶子,拿来盛药的。」
这是个很拙劣的谎。
李无忧撑着手,勾起一个笑:
「你别急,我信你。」
大半夜的,陈叔以为我生了病,提了药箱赶来:
「金珠,你咋拐了个人回来?」
「陈叔,我求您一件事,您待会帮他看病,能不能别说我是骗子。」
「咋地,你要骗他的钱?」
我说不出来个所以然。
只是在李无忧面前,我想当个医女也不错。
可是撒一个谎,就要无数个谎去圆。
李无忧在我家住下养伤了。
药钱像开了闸的水往外淌,我这两年攒下来的钱都贴进去了。
陈叔咋舌:
「金珠,放这么长的线,要钓多大的鱼啊。」
不钓鱼,想过安生日子。
因为李无忧说等他养好了伤,一定重谢我。
这话反倒说得我不好意思起来:
「不用重谢,你是有钱人家的少爷,要是有好差事给我一个就好,但是说好,我不卖身的。」
李无忧打量了我一下:
「我家的奴仆也只要清白出身的。」
我煮药的手一顿,还以为他知道了什么。
「但是你救了我,管你什么出身,我跟管家娘子说一句就好。」
在家中不得宠,又能一句话就安排我的去处。
听着好古怪。
我忍不住问了一句:
「你这么好,为什么大娘子不喜欢你呢?」
听我说这话,李无忧反笑了,他指着自己,像听到了什么笑话:
「我?我有什么好,有什么值得喜欢的?」
我想了想与他相处的这些日子:
「你长得好看,待人真诚有礼,还识很多字,要是我爹有你这么个儿子,他做梦都要笑醒了。」
听我这么说,他笑意越深,却并不是因为开心:
「金珠,你说的这些好处,哪一件对我家中生意有用?哪一件能叫我父亲母亲正眼瞧我?
「无论我做了什么,在她眼中都不如我那个死去的哥哥。还说如果我哥哥没死,这李家的门楣还可支撑一辈,天下哪个母亲会这么对待孩子?
「外头比不过兄长我也认了,怎么内宅也比不过妾生的弟弟?小到元宵花灯,大到丫鬟下人,都要让给弟弟,我是从来没有的。
「父亲瞧不上我,母亲只苛责我。」
我觉得这话说得好奇怪。
他说自己是妾生的孩子,排行老三。
可我听着这话,倒像是他是大娘子亲生的孩子,上头有个优秀早逝的兄长,底下有个妾生的弟弟淘气得宠。
外头生意场和内宅里,既得不到父亲认可,也不被母亲偏爱。
我还想说点什么安慰他,头上急得直冒汗,嘴上却说不出什么好话。
烛影照着他的侧脸,低垂的长睫遮住一片心事。
我这人最见不得旁人难过,旁人一难过,我连手脚都不知往哪里放。
对了!
我蹲下身,在柜子里摸找了一瓶糖丸子,撕去上头的红笺子,献宝一样递到他面前:
「这个药丸子是讨喜药,你吃了,包管你会被人喜欢的。」
见我如此幼稚的伎俩,李无忧竟然也笑了:
「骗人,我看见这是你用甘草熬的。」
「真的!你试试!很灵验的!」
他拈起一粒,放入口中。
「我送你一瓶,你回家前先吃一粒,你家人一定欢喜得哭出来,等你觉得有用,再来找我买,念在我俩的交情,我就便宜卖……」
我敢打赌肯定会有用的,毕竟李无忧摔断了腿又失踪这些日子,他一回去就像珍宝失而复得,家人一定大喜过望。
「那你有喜欢我吗?」
什、什么?
灯下李无忧满脸笑意,晃了晃药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