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妃她也不想修罗场(清穿)(248)
张纯修气得嘴唇发抖,他所识遇之人都温文谦和,第一次见这等狂傲之徒,实不知如何应对,指着康熙,只是重复着“你”“你这人”等碎片词汇,说不出完整话。
高士奇与张纯修甚投缘,见康熙一径往后院走,便慢了脚步,偷偷倒回来,拉了张纯修好言劝道:“张公子,咱们爷在京城有身份来头,他现在气头上,你甭惹他。”
张纯修大叹一声,忿忿道:“你们爷脾气可真大,抢人还这般有理!”转过头去不想理高士奇。
高士奇笑呵呵转到张纯修另一侧,“看来曹子清没跟你说啊?”
“说什么?”
“你冤枉咱们爷了,这事得反过来说才对,实则是曹子清抢咱们爷的心上人,”也不对,高士奇一拍扇子,卫素瑶自愿跟曹子清走的,谈何“抢”字?不对不对。他沉吟片刻道:“说来复杂,张公子,你只需知道,咱们爷是伤心到极点了。”
张纯修讷讷不语,望着康熙离去的方向,只觉脑子发胀,对高士奇发牢骚道:“我不管谁抢谁,现在要紧的是,韦姑娘孤身在外,遇着危险怎么办?你们爷再伤心也不能把一姑娘家逼到这地步吧!”
高士奇一想也是,觉得皇帝这点做得不周全,于是向张纯修道谢告辞,匆匆去找康熙,向他提示卫素瑶的安全问题。
康熙斜靠在长榻上,玄色衣袍在小窗白光之下漾着曲折幽光,衣袍之外露出的皮肤呈冷白色,举着书册的手背透出青筋颜色。
蓝色书册下放,露出一对凤眸,眼尾上扬而勾出两道阴影,听了高士奇的担忧之言,他睁开些眼,神色疲惫,淡淡道:“随她去,朕当没这个人。”
高士奇讶然,旁边伺候的梁九功也是身形一顿。
高士奇心中叹息,轻声回道:“臣知道了。”
他走出去的时候,天色晦暗,院中寒枝如枯爪伸向天空,像是要去够个什么东西,还没够到就枯萎了。
他心里泛起莫名的惆怅,连他也没法当作从无卫素瑶这人,毕竟她在南书房奉了那些日子的茶,每天他早上去报道等候,卫素瑶也出现在书房里,晨光熹微间,她整理书案,高士奇则捡起前日奏本复盘,静静度过一段光阴。也是她起头泡的酽茶,后来的人总没有她泡得浓,似乎是怕苦到他,根本不知道他喝酽茶是为何。
将心比心,点头之交尚不能割舍,何况皇上对卫素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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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夏季酷热干旱,皇帝心焦求雨,秋季却冷得缓慢,雨水格外充沛,淋淋漓漓下个不断。淮扬地处黄河下游,水势高涨,必须修高堤坝以防泄水。
卫素瑶随刘工头摆渡到淮安,跟着修了几天坝。
苦是真的苦,起早贪黑,伙食是馒头大米饭配咸菜,能挑到几颗肉沫都觉唇齿鲜美。晚上歇工洗衣服,拧出一把又一把的泥水。可她觉得这才是她能适应的日子,做惯牛马,进宫当贵人都不舒坦。
这儿的工人起初都叫她小白脸,劝她换个活干,去客栈当个伙计都比这好。卫素瑶做了五天,领了工钱,的确从善如流,准备辞别大伙儿,独自摆渡去江宁。
她依旧是青衫斗笠,背后塞布加宽身材,在人群中只要不大喇喇露脸,丝毫不吸引人注意。
一边啃着白面馒头,一边随人群上船。
江风猎猎,船行水上。
她坐在桅杆旁打盹,睡得特别沉。
醒来人声喧哗,身边脚步繁杂,浓云密布,真个恍惚得不知今夕何夕,有人激动嚷道:“江宁到了!”
卫素瑶绽开个笑。很久没笑,面部肌肉都忘了笑的走势,觉得生疏。
南京她熟悉,大学就是在南京上的,百年前的江宁城依旧给她带来亲切感,即便天色阴沉,她仍感到些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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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寅利落拔剑,剑刃染红,血从一念和尚的僧袍里如注喷涌出,也飞溅了一道到曹寅脸上,他眯眼,抬袖擦去。
又除了一个打着朱三太子名义反清复明的。
曹寅提剑收鞘,扛在肩上,去佛寺中找另两个从浙江大岚山逃过来的反贼。
两炷香时间后,一道青影从佛寺后院翻上,轻盈落地。曹寅脸和脖子上多了一片星星点点的红,他又开始擦脸上的血渍。
来时,青色的衣袍上是疏落竹枝纹,归时,那一片淡青色多了两簇血染的红梅。
他一点也不喜欢这样。
回到织造署,曹寅进门就唤人烧水,小厮司砚瞧他满身血腥,吓了一跳,鬼祟道:“爷这边走,别叫夫人瞧见,您这副样子她铁定要唠叨半天。”
曹寅颔首,跟着司砚自耳房边绕去后园,从湖边假山下欠身钻入,沿着竹林幽径避人而行。
他洗个澡,换身鹊灰色的衣衫,方才清清爽爽出来。
司砚早就备马等在外面,就方才曹寅外出去庆云寺时段发生的事作一一汇报:**在绮园开的宴席马上就开了,马车备好,请爷速去;王植夫写了诗送来,请爷过目;又说答应给唐继祖的画提的诗好几天没着落,恐叫人久等......
曹寅坐上马车,揉了揉太阳穴,接过司砚递来的诗稿,在颠簸中慢慢看着。
司砚见他颇为疲惫,心疼道:“爷,您难得回来,只头天和老爷夫人同吃了饭,就没在府里待几时,不是外出办事就是外出应酬,好容易回府便赶时间唱酬,赴宴的路上还得想句子,真个一刻不得闲,您哪天能好好歇一歇呢?”
曹寅抬眸,“你竟是个爱操心的,我的事我心里有数。”
司砚道:“爷,您这么忙活不是事,老爷那日说起和郑家的婚事,叫您上郑家拜会一趟,老爷早把帖子送了,您却拖到现在,究竟还去不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