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妃她也不想修罗场(清穿)(276)
低声吩咐了家仆两句,随即船边行过一艘画舫,舫中琵琶声清脆宛转,犹如仙乐。
众人渐渐安静下来。叶藩问:“这琵琶声与我此前所闻皆异,真是珠落玉盘。”
吴再兴得意勾起嘴角,“诸位,这是鄙人新纳的爱妾章氏素弦,弹得一手好曲啊,琵琶,古琴,箫,她都信手拈来。”
叶藩脸一僵,“什么?素弦姑娘?!”
吴再兴缓缓点头。
果然,琵琶声歇,箫声如线,袅袅幽幽,低回而骤扬,穿过山塘之上。
岸边有人唤:“谁在吹箫?真好听啊!”
众人心中迷醉。
卫素瑶手发抖,茶盏的盖子滑落,砸碎在地。
“子清,你怎么了?”
“曹侍卫的手又犯旧疾了?”
卫素瑶冷汗涔涔,“没什么,这箫曲,这箫曲听来耳熟,似我一故人所作,巧合罢了。”
她告诉自己:贺凌霜已经死了,不可能是她。
“把她请上来看看不就知道了?若真是曹侍卫故人,也是美事。”
卫素瑶缓缓后退,背过身。
明明知道不可能,可还是害怕极,就像是心中掩藏的阴影被揪出来,拉开,罩住,她不敢回头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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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弦被请上舟中,梳着堕马髻,蒙着白面纱,身披浅紫色斗篷,手中斜抱古琴,弯腰掀帘,缓踏小步。
“见过诸位大人。”素弦音色清润,不卑不亢,行过礼后,便往旁边木凳坐。
吴再兴喜不自胜,盯着素弦,柔声道:“诸位,非是我卖弄,这片地儿还就数素弦弹奏的曲子音韵高雅。”
素瑶眉心微皱,转轴拨弦,叮咚脆音如泉水击石,试了试音后,她开口道:“听闻这儿有京城来的爷,奴家有一事打听,打听完了,才能唱曲。这是奴才的规矩。”
吴再兴解释道:“是,这是素弦的规矩,她从前在外唱曲也是这般,见谅,见谅。”说着嘿嘿笑一声,眼里充满纵溺。
叶藩道:“这我可以作证,素弦姑娘,这是曹寅曹侍卫,你想打听什么人就问他吧。”
素弦目光望过来,“哪位是曹大人?”
卫素瑶道:“我是,你要问什么?”
素弦起身,恭敬一揖,“请曹大人移步舫外。”
二人到了外面,水风吹得卫素瑶后背凉飕飕的。
“你想向我打听人?”
素弦点头。
卫素瑶拢着袖子道:“你问我一个问题,我也能问你一个问题么?”
素弦抬头,她的额头真是像雪一样,狭长的眼眸如一片花瓣,她想了想,点头。
卫素瑶笑着请她,“你问。”
素弦说道:“你认识贺凌霜吗?”
卫素瑶笑意凝固成冰,默了一会儿才说:“认识,她随杨起隆造反,死了。”
素弦往后骤退半步,整个人晃了晃,蹲扶在舟头,“死了?”她瞪大眼睛,目光惊诧悲冷,“她......造反?你说她......她怎么敢......是不是弄错了?”
卫素瑶弯腰蹲身,凑过去,发现素弦的面纱已经挂了几道泪痕。
“素弦姑娘,换我问你,你和贺凌霜会吹同样的曲子,你是她什么人?”
素弦面纱湿透,吸在脸上,她摘下面纱,急促地透几口气,背过脸,肩膀颤抖不已,呜呜地哭声从她紧掩口鼻的指尖溢出。
卫素瑶一直等,一直等,逐渐没了耐心,“你哭完了没有?贺凌霜自私冷漠,值得你为她这样哭?”
素弦猛然回头,双目通红湿润,摇头道:“不,她是天底下最好的......最好的大姐姐......最好的师父.......没有人比她更好......”
最好的师父?
卫素瑶听到这五个字,嗤地一笑,她心中像被针扎了似的痛,“她是我最不合格的师父。”
可是素弦根本听不见卫素瑶的嘲讽,她泣不成声,身体逐渐软塌下去,如同一团泥,“若不是她,我早就......早就死了,是她把我带回来,把我洗干净,叫我活下去,教我琴箫......琵琶,她给我唱曲听......我们在庵里相依为命,那是我这辈子......最忘不了的时光......”
卫素瑶掀帘进船舫。
外面的哭声断断续续,十分压抑。
吴再兴担忧道:“素弦她......”
卫素瑶道:“吴大人,素弦姑娘得知故人已逝,悲痛欲绝,今日怕是唱不了曲了。”
吴再兴闻言立刻出去。很快,外面响起吴再兴一声声的劝慰,可哭声还是断断续续的。
舫中众人面色尴尬,都不知如何是好。余国柱面露烦躁,这个吴再兴真是,先是令他们走得疲累,终于能坐下听曲赏乐时,又突然出了这档子晦气事。
不知过了多久,素弦在吴再兴的搀扶下回来了,没了面纱,众人发现她着实是个清丽的水乡美人,难怪吴再兴一把年纪了还纳妾,种种举动明显把她捧在心上。
不过素弦的嗓子哭哑了,不便唱曲,只好弹琴,她拭干泪,双目泛红,更显楚楚可怜,弹得曲子也是哀极。
卫素瑶静静坐着听曲,心中难免想到贺凌霜的样子,素弦刚才的话也历历在耳。真矛盾,贺凌霜的心那么冷,怎么可能对素弦好?怎么可能?
可是素弦的琴艺师承贺凌霜,这么扣人心弦的乐声,必是付出心血教授的结果,怎么可能?
她翻来覆去想,就是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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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听得凝神,舫中除了琴声便是呼吸声。
吴再兴翘起嘴角,但看到素弦的可怜模样,又很心疼,在一曲终了后,吴再兴立刻起身:“诸位,素弦心情不佳,我担心她累着了,咱们......叫她休息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