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妃她也不想修罗场(清穿)(277)
叶藩爽快道:“应该的,再听下去,我都不忍心了。”说罢自觉失言,补充说,“替吴大人不忍。”
吴再兴为素弦端茶倒水,温言相慰,余国柱瞧了只好笑,调侃了他两句,吴再兴脸上泛红,简直像个热恋中的年轻小伙。众人哈哈笑他。
素弦在吴再兴百般呵护下,努力调整心情,总算露出一抹强笑,吴再兴欢喜不已。素弦喝完他递来的茶,忽然问:“爷方才说,今日诗兴高涨,做了许多诗词,可否叫奴家瞧瞧来?”
吴再兴便叫人取诗册,故意翻到他吟咏虎丘塔的那一页,不经意地递给素弦。素弦接了,细细地看,一张一张地翻过去。
书页沙拉沙拉响,阳光从船帘中漏进来,一线光在素弦的手背上移上移下。
素弦点头赞许:“奴家看不懂诗,只觉得很有趣。”
吴再兴露出笑颜。
素弦又说:“诗文中藏有丘壑,看诗如同看山,每个人感受皆不同。”
众人点头,想她虽然不懂,见解却是独特。
素弦放下诗册,叹了口气,起身去八仙桌前斟茶,许是心情不佳,船又有些摇晃,她动作缓慢细致,一盏茶泡了许久。
而后徐徐走到吴再兴面前,“爷劝慰奴家半天,也吃口茶吧。”
吴再兴眼睛一亮,含笑接过,郑重地掀开盖子撇了撇茶沫,做作地吹了吹,吹了又吹。
素弦微笑道:“不烫。”说完侧过身,又翻看起诗册。
书页沙拉沙拉响,阳光从船帘中漏进来,一线光在素弦的手指间移上移下。
吴再兴不再吹气,仰面喝了一口,又喝一口,他确实是渴了。
今天太晦气,他走到现在,忙活到现在,频频出岔子,最后总算是靠素弦的曲子挽回了局面,马马虎虎算是宾主尽欢。
茶盏的盖子喝杯口发出叮叮叮叮地碰撞声,吴再兴发现是自己的手在抖,很快,他感到胸口很闷,吸不上气,他努力一吸,茶杯碎在地上。
他看到众人一齐围聚过来,叶藩头在下脚在上,每个人都是头在下脚在上,素弦也是,素弦把诗册扔了,蹲在他脸旁,嘴巴一张一张,好像在喊什么,可是他听不见。
素弦喊的是:“吴之荣,你集诗纂文又想陷害谁?你害了我庄家满门还不够?又想害余大人曹大人他们?你死不足惜!你下地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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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也没想到,吴再兴居然就是吴之荣,那个靠寻章摘句制造了轰动一时的明史案的人,那个被江南文士唾弃辱骂的人,他改名后竟然成了风雅热心的苏州府吴同知,可是他踩在尸体上建立的平步青云、顺风顺水的人生,就在今天接近午时的时候,被他新纳的爱妾终结了。
余国柱忙叫人烧毁今日的诗册,决定从此他的诗只由他本人书写成作后才可公开。
而庄素弦杀夫,自是难逃被押送牢狱的命运。可她仿佛解脱,脸上挂着轻松的笑。
卫素瑶觉得这一天充满了惊心动魄。
回去后,她许久都没缓过神,睡了个午觉后,曹寅回来了,她向他诉说今日所闻。
曹寅握着她手说:“我也听说了,余国柱正派人搜查吴之荣府,搜出了许多未刊行的诗册文集。”
卫素瑶一阵恶寒,“他不会又想构陷人吧?”
“谁知道呢,”曹寅嘲道,“他原预备给庄素弦办场进门宴,府中洒扫布置,门口刚挂上红灯笼,如今,得改挂白幡了。”
“庄素弦下场会怎么样?”
“我想救一救她。”曹寅略显无奈,“叶藩求我,还有个人也来求我,阿瑶,你猜是谁?”
“我猜不到。”
“秋兴。”
第144章
乱红凋我说,咱俩成个婚怎么样?……
“她怎么会?”
曹寅起身道:“第一个怎么会,秋兴想随舅父一同云游四海,我觉着能互相照应,便随她去了,而今舅父暂留苏州,自然秋兴也在。第二个怎么会,阿瑶你知道的,秋兴是南浔李家遗孤,也是明史案的受害人,她说,总该做点什么。”
卫素瑶略感惊讶,只觉命运弄人,秋兴和庄素弦原该生活在书香门第,一个卖到京城做宫女,一个四处流离做歌女。而今秋兴也算解脱,庄素弦却困在囚牢。
“你要怎么救?”
“这事容易,庄素弦一口咬死不愿忠良被迫害才下的手,而吴之荣书房确有集来的诗文,上面圈圈画画,想是作要挟之用。现在余国柱一干人恨极了姓吴的,文士遗老圈子也掀起了轩然大波,是以,我寻思庄素弦此举未尝不可是义举。”
卫素瑶回想船上情景,难怪庄素弦对吴之荣说,现在你又要害余大人和曹大人。原来早有用意。这姑娘很聪明,显然接近吴之荣也是带着目的。那她为何早不杀晚不杀,偏在船上动手?船上那么多人,一旦下毒被发现,便是被众人制裁的下场,没有后手,也没有地方逃。
难道她水性极佳,可以跳船而去?不不,冬天的湖水会冻僵她的身体,根本游不上岸。
所以她是抱着必死的决心。
她......她会不会隐忍已久,一朝得知贺凌霜已死,便再不想忍了?
卫素瑶知道很有这个可能。
“阿瑶,你在想什么?”
卫素瑶把船上同庄素弦的对话同曹寅说了,又总结道:“我实在不信,贺凌霜的心肠那么硬,庄素弦居然说她是世界上最好的大姐姐,真笑死我了,她好个屁!要不是庄素弦那一手琴技和箫音,我都怀疑我们说的不是同一个人。”
曹寅笑道:“我却是豁然开朗,从前容若为她伤心呕血,我总替容若不值,现在却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