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死靡他(194)
陈既白唯一一次跟她提起过去,还是为了告诉她,他们的第一次遇见是什么契机,她脑子里难以抑制地涌入些庞杂的片面信息,匆匆回复了姐姐,就按苏虹给的陈宅地址赶了过去。
那块儿是国家级文物保护单位,一片四合院坐落,苏虹叫了人接她到里边儿一所规模宏阔的大宅第,从山池亭榭里绕到十一号院。
梁穗刚从一晚上的疲惫里挣脱出来就被那块地儿绕得胯疼,终于在腿软前在一个小庭院看见南房里等着她的苏虹。
里头是个沙发接待室,陈设精简,梁穗在环形连廊前站了会儿才推门,她旁边的助理多倒好一杯水放在一侧的小座椅前就默声出去。
“他跟他父亲在西侧,这里就我和你。”苏虹出声打断了她的左顾右盼。
梁穗就有些怔营地坐到那个小座椅上。
苏虹依然不拐弯:“你和他现在是在一起的吧。”
不是问句也不是确认,在打电话之前她一定就知道这回事的。
梁穗没回答,她继续问:“他有跟你说回来做什么吗?”
梁穗抿唇摇头,正襟危坐地看着她,摆出洗耳恭听的样。
苏虹却先将她上下扫量了一遍,在对比什么,仔细看她和两年前的变化,边在这种审视里缓缓张口:“他父亲今天把人喊回来,是公布遗嘱里的财产分配。”
梁穗刚碰到杯子的手就一顿。
苏虹笑笑:“还没死,只是这一阵养病,让他想开了点儿东西。”
梁穗就看不懂她叫自己来的目的了。
上市公司老董重病这种新闻,她还不觉得自己能听到更深层次的。
但她误解了,苏虹没打算跟她多说什么情况,倒是重点提起了另一个人——艾琳娜。
苏虹跟陈道全成婚的契机,就是媒体压力,最后陈既白留在陈家,两方婚内利益牵扯照旧,艾琳娜斩断形婚远走高飞。
这些都是媒体那边儿的公开消息,但苏虹跟她说起了一件极为隐秘的,甚至连陈既白都不知道的事——为什么多年来“情妇”可以与“正妻”相处和谐?
对苏虹,艾琳娜完全不像狗血剧里那样对第三者见面就撕逼冷脸,她很清楚追本溯源的道理,欺骗一个爱他的女人,再将一个自己爱的女人以情妇
之名留在身边,罪该万死的都是男人啊。
她只是偶尔看不起苏虹,还能清醒地爱上这样的男人,直到后来苏虹拿着自己的检查报告与一叠偷拍角度的照片资料找到她,要与她共谋。
所以狗仔队爆料、舆论扩大、苏虹入门,陈既白的去向决定乃至培养计划,一切背后的操盘手,都是她们。
当初陈既白跟她讲起,她所有的注意点都在他重点描绘的个人情愫上,对于这段一笔带过的家庭背景,是直到这一真相出来,梁穗才无比清晰地回顾到。
也难以形容此刻的震骇,她看着眼前镇定自若的女人,喉咙艰涩地挤出声音:“你为什么……会这么做?”
“因为我需要陈太太这个身份来给我儿子铺路。”
苏虹答得迅速且率直,甚至嘴角上扬,自信自傲地说:“哪怕陈道全最后不肯给我们母子留一分钱,我也是陈氏的股东,我名下的财产也已经渗透到陈家的方方面面,他再也没办法跟我割席。”
“至于感情,”她停顿,微笑思索到:“在我丈夫落难时,他给我一个栖身之所,我也很感谢他的。”
梁穗刚喝一口水想缓一缓喉咙,就被这句话呛出来猛咳。
她真没想到,原来……可以这样感谢的吗?
不过他父亲落到这步田地,身边两个女人没一个愿意真心爱他,甚至从数年前就开始筹谋如何挖空他,真是可悲又可恨。
苏虹看她咳嗽不止,不禁笑:“怎么了?”
梁穗咽了咽喉咙,挑了个诙谐的方式应答:“这些话听完,我还能出去吗?”
苏虹也笑回:“现在可没人能捆住你。”
毕竟另外一个人,也捆不住了。
“不过这件事,你还是不要让既白知道了。”
梁穗被她话里的转折带回到事情的本质上,稍微缓和的气氛也在此过程往下扯拉。
“你记不记得我跟你说过,他性格偏执,从小缺爱,在情感上就是比常人要激进。”苏虹指腹悬着茶杯口,看着玻璃窗外的庭院,“因为陈家只会培养疯子,他与他父亲的区别只在于觉悟的早晚。”
她们步步筹谋,期望这一切都在数年后的今天成为既定的结果,却还没来得及挂上胜者姿态,那个老东西倒是先一步觉悟了——遗嘱里,他将名下所持股权全数交由艾琳娜以个人名义分配,浩繁的金融资产四六比例划分给顾九方与陈既白二人,余下些零碎的保险权益、房产车辆……也依次落在以苏虹为主的直系亲属中。
他与香港主家分离多年,当他人之将死,发现谁也无法掌控,竹篮打水一场空,终于肯照照镜子,直面从前那个丑陋的自己,再为之弥补,迟来醒悟。
“不一样。”
梁穗还没反应过来,就在她的话尾否认,被苏虹看过来,她眼神迟疑,语气仍坚定:“虽然我不算特别了解他父亲,但他,怎么样都不会是他父亲那样的。”
“他们肯定,一点也不像。”
苏虹神情微滞,对她下意识的维护流露一种奇异神态,又很快挂笑继续说:“他也有过梦想,在一切变故之前,他举着爱不释手的佩剑说要拿到斯坦福击剑运动员的offer,后来他的确拿到了,年纪轻轻,多么优秀,他母亲告诉他、所有人都告诉他,那不是他的路,那不在‘可控范围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