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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蛮生长(17)

作者: 人间废料 阅读记录

我惊疑不定,心里唯独确定了一件事:

如果他做好了来侵犯我的准备,他不会选这么不方便的裤子。

白茫茫的雾气从我们口中不断呼出。

呼吸声很沉重,巷口外的鸣笛声此起彼伏,我们都没说话。

这一刻,我们是如此地濒临罪恶。

我仰躺在雪地里,身上裹着他的羽绒服,胸膛剧烈起伏。

「张以峤,现在我们两清了。」

他没有答话,我从地上爬起来,作势要重新握住那柄刀。

张以峤大叫:「两清!我们两清!」

我迟疑片刻,最终缩回手,翻找地上的衣物,掏出手机。

它还在录音,没有停止,我看向张以峤。

他正在整理衬衣,当他把领子翻好的时候,又披上了那层像模像样的人皮。

「我不要挟你。」我把刀踢开,「这样的和解录音才有法律效力。」

张以峤开口:「我,张以峤,自愿和林衔青达成和解。」

他甚至自以为很绅士地向我伸手,想要拉躺在地上的我站起来。

我伸出手,用力掰他的手指。

他故作从容的笑扭曲了一瞬,笑死人了,他差点儿就破功了。

十分滑稽,我们在这一刻达成微妙的共识。

善与恶,好与坏,它们的界限是如此混沌,令我捉摸不透。

我们真可怕,天真又虚伪,邪恶且怯弱。

惊魂未定的张以峤扶着墙站起来,又立刻被人掀翻在地。

第19章

张以峤的心态濒临崩溃:「林衔青,你他妈!」

「不是我。」我回过神,看向突然出现的不速之客,「是别人。」

「这里除了我们两个,还能是谁?」

「是我。」反剪着他双手的男人并没有松手,「周应槐。」

我走上去,翻出张以峤的手机:「密码。」

「请你松手,我自己会输。」

「谁知道你会不会拿了手机直接跑啊?」我重复一遍,「密码。」

张以峤面色涨红,报了一串数字。

周应槐为他突如其来的窘迫感到不解,只有我知道是为什么。

张以峤的手机密码是我的生日。

我打开相册,面无表情地翻看他刚才拍的照片。

——他没拍。

我睨了张以峤一眼,他真犯贱。

他羞愤难当,挣脱周应槐的束缚,他落荒而逃。

他甚至没有带走他价格不菲的外套。

这件外套就像他故作绅士的假面,这张面皮被我亲手剥开。

「周老师,不要追他,帮帮我。」

我浑身脱力,才发觉自己的右手掌血肉模糊,钻心地疼。

迟来的寒冷的和疼痛让我大脑混沌。

我后知后觉地感到害怕,喃喃自语:「怎么办?」

周应槐别开眼:「你先穿——」

我颓然地瘫坐在地上,浑身发颤。

张以峤丢下的外套滑落在地上。

伸出的手停滞在空中,他转过身:「你先穿衣服。」

我拉上拉链,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帮帮我,爸爸。」我喃喃自语,「好不好,爸爸?」

但我根本没有爸爸。

我在向一个不存在的人祈求帮助,得到的只有沉默。

周应槐转身,帮我整好衣领,深深叹息。

这声无奈的叹息,像极一位父亲。

我终于明白,为何我当初既厌恶他,又会不自觉靠近他。

周应槐像我理想中的父亲。

我厌烦他又迷恋他,原来我想向他索求从未体验过的爱——并不是男女之爱,而是来自一位父亲的爱。

「我送你去医院。」

「挂号要排队,来不及去比赛。」

「你的右手割伤了。」

「没关系。」我试图蜷曲手掌,「你看。」

「不要勉强,衔青。」

「求你,周老师,我要去比赛。」

「……」

「我以后不会犯错了,我发誓。」

「……好。」

我穿好衣服,周应槐搀着我走。

有财跟在我们后面。

周应槐弯下身,把它捞起,搁在兜帽里。

他带我去诊所包扎伤口。

处理妥当之后,他送我坐上公交车。

我在车上回头,看见他抱着猫。

我朝他招手,他捉住猫爪,也朝我招手。

幸好,我提前了三小时等车。

第20章

精疲力竭的我坐在分赛的现场。

周遭针落可闻,作文题被投屏在幕布上。

我竭力蜷曲右手掌,企图写字。

字迹歪斜,犹如狗刨,简直惨不忍睹。

我只好放慢速度,一笔一画地写。

动作慢腾腾,心却跳得又快又凶,几欲涨裂。

脑子里像塞满了雪,湿漉漉的一片。

混沌的精神与紧张的心态,同时左右着我的脑袋。

我竭力集中精神,右手却一直打颤。

……

时间结束的时候,我还没有写完。

我只能仓促地写下结局。

走出分场时,我心底已经有了底。

——我发挥失常了。

上天是公平的,不努力的人,会被它收回恩赐。

我不再是那个驾驭文字的天才。

我打开手机,看见我妈妈的信息:「怎么样?」

「感觉还不错。」

她的回复很快传来:「宋阿姨送了条草鱼,要不要喝鱼汤?」

「同学请我吃饭。」

「去吃吧。那妈今晚不做你的饭:)」

又说谎了。

我坐上公交,来到周应槐的住处。

他并不意外:「进来吧。」

我蹬掉鞋,光着脚跑进去,捋了一把头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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