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桥头看日落(4)
太阳终于还是落山了,她的白墨死在与他订婚的一周年,像是一场命中注定的轮回,被余晖眷顾的女孩终于随着余晖逝去,直到她去世陶翼才察觉原来岁月原来真的没有带走她的什么,连在她心里,儿时留下那片阴影也没有带走。即使他的爱将她整颗心都包裹住也无法填补那块伤疤。
在白墨自杀的一星期前,她突然说要回家看看,在她的要求下陶翼没有陪同。是不是她的家人对她做了什么!?陶翼在那天独自守着她时心里想着。
可和她叔叔那场简单的谈话中得知白墨只回家呆了几个小时,在这期间只留下一句古怪的话:“帮我把这个箱子给他。”说话间她叔叔也将那个箱子递到他的手上。
陶翼想要狠狠扯住她叔叔的领子大骂他你说谎,骂他之前都是怎么对待白墨的!但仰起的手死死握成拳头又无力垂下。……
“陶翼,你累了吗?”陶翼浑浊的眼睛转动了一下,记忆如潮水般差点就要把他淹没。
眼前的白墨变成了两个,三个。他闭上眼睛晃了晃脑袋,再次睁眼看向眼前18岁的白墨。“我没事,你今晚就睡这里吧,我有些东西要忙,今晚就不睡了。”
“这怎么行,你看起来已经很累了。”白墨拉着他的衣袖,担心的眉头皱起,陶翼叹息一声,瘫坐在床上,“体谅一下陶翼吧,现在你眼前的陶翼可刚死了自己的未婚妻呢。”
白墨没有回话,犹豫了一下说到,“阿姨他们呢,没有回来陪你嘛?”“他们,他们也不在了。”
她抬起头不再说话,陶翼与她对视突然发觉白墨与此时的白墨相比还是变了的,十年后的她的眼睛里不会像这样藏不住事。
陶翼没有继续话题,像突然想起什么把那个白墨交给他的箱子再次给了过去的白墨。“这是你给我的,但是有密码,我试了好几种可能都不对。”
那个箱子不过一本数学书大小,很朴实无华的铁盒子,上面扣着密码锁。白墨接过仔细查看了一番,“这是我的箱子,但我不记得我给它上锁了啊?”她也茫然的望向陶翼。
陶翼只好叹了口气,先把盒子放回了原处,强行让女孩躺下后,退出房间自己坐到了客厅的电脑前。
这间房子很小,隔音也不太好,连女孩翻身时被子摩擦的声音也十分清晰。陶翼定了定心,忙起手里的工作——他没本事放下这来之不易的工资。
他背靠沙发,这时他才发现自己买的蛋糕安静地待在餐桌上。
陶翼走上前,想把它放到冰箱作为明天的早饭,却发现那朵玫瑰不知何时回到了蛋糕上,一面的污水已经干透,只留下淤泥黏在花瓣上。
这一晚发生了太多,多到要把他28年积累的唯物主义观给掀翻。
可这朵玫瑰最后依旧被他插在了空了一星期的花瓶里,喷洒上的水珠在白炽灯的照射下反射着光。这时他想起自己西服口袋里的那张包装纸,可等去摸的时候却发现已经不见了。
一物换一物吧。他不愿意再去多想,伸手关掉了灯。玫瑰在夜里静静燃烧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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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归途
六月的某日,陶翼时隔多年再次搭上了回家的高铁。屋外太阳光很刺眼,白茫茫毫无保留洒向大地,炭烤着下方被热波扭曲的双双人影——是的,
这一次陶翼不是一个人回去的。……今早,低档次的办公的电脑在餐桌上任劳任怨运作了一宿,
等阳光出来时热度已经能和其比肩。不知何时沉沉睡去的陶翼被咫尺之近的电脑的“呜呜”声吵醒,搭在肩头的小毯子滑落,他猛然想起昨天的一切,
又在下一刻看到了闻声出来的白墨。他在一瞬间的惊愕下接受了这不是一场梦的事实;再是十分顺势接受了那个猜测——白墨未尽夙愿,不可往事超度;再接着,
陶翼拿着那个从白墨叔叔那里得来的白墨的遗物,以白墨那句“我总觉得应该要回家看看”的“鬼怪”念头踏上了久违的归途。
按理来说今天是周末,但一路上直到下了高铁陶翼都没见到除他以外另一个人。熟悉的但是空荡的街道上似乎更热了,陶翼双眼发昏,居然都产生了幻觉,
听到了在这个穷乡僻壤的地方传来了由远及近的电车声和一串串自行车叮叮当当的铃铛声。“来场雨吧……”还会爽快一点。陶翼想着。
而他想了也说了,走在前面的女孩闻声转头,接着在下一秒确实下起了一阵来势汹汹的大雨。
在这条不知该往哪里走的路上,他们似乎走了许久,此时酸软的步伐被这一下的雨点打乱,
他慌忙拉着白墨往前冲,想要找到一个地方避雨,等到横冲直撞进了一个建筑物后才猛然发觉自己居然不自觉走到了他们一起上的初中。空气里,
迎面而来是一股被雨水冲得更加浓烈了的桂花香,陶翼止住步子下意识胆怯地不想进去,可一直默不作声地白墨却变得亢奋,
反拉着男人一同进入这个墙壁脱落、爬满爬山虎的老建筑里。……十几年过去,
他以为对少年时代的记忆会减淡,可当扶着会掉满手红褐色漆皮的楼梯扶手走到记忆中的教室时,他还是被源源不断的无忧无虑的少年记忆所冲垮了。
窗外雨声愈来愈大,陶翼站在门口,看着白墨自顾自坐到了自己原先的座位上,扭过身子看向后门的他……或是靠在后门的他从前一个月会轮到一次的座位。
陶翼没有进屋,心里有种莫名的胆怯,怯自己没了少年张扬,被生活蹉跎地就连睡觉梦魇都不再是梦到考试不及格,梦到让人头晕的数学公式,而是梦到一串串冰冷刺目的支出清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