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的邻居先生(58)

发消息的是个小姑娘，叫禾佳，人不错，长得水灵灵的，平时一有空就在家里捣鼓烤箱，喜欢在医院里发放自己做的小饼干，桑离对她印象很好，于是二话不说答应了。

拿完东西后，桑离便加快脚步往整型科赶，这个时间的走廊比早晨安静得多，路过其中一间诊室时，她不经意往里瞥了眼，却发现了意料之外的人。

长条台桌前，姜霈一身白大褂，单手托腮眉头紧锁，顾千枭站在她旁边，两人对面坐了个穿西服的男人，只有一个背影但隐隐能看出中年发福的样子。桑离有点疑惑，平时姜霈上班都会提前跟她讲，方便两人中午一起吃饭摸鱼，怎么今天一声不吭坐到诊室里了？

里屋的氛围很奇怪，时不时传出窃窃私语的声音，青天白日的为啥要压着说话？桑离不懂，但直觉告诉她还是别打扰他们比较好，她刚要走，就被眼尖的姜霈发现并叫住，她小跑出诊室，急着解释：

“千枭他爸生病了，我就跟人临时换了班，带他来医院检查一下。”

原来是股东大人，怪不得这么气派，看病都要穿西装。

桑离觉得，他们那模样不像在看病，反倒像是几个各怀鬼胎的人在密谋些什么见不得光的事。

可她不可能那么说。

禾佳发消息问她到哪了，桑离也不想再停留，敷衍地告别了姜霈后，边走边回忆，总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但又一下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第34章

加百列下定决心

送完东西，桑离便按照原计划回到休息室。大概是在家待了太久的缘故，现在上半天班就觉得累，裴旭今天给她带的还是米饭，吃完一大碗碳水后，困倦如潮水般席卷大脑，桑离撑着眼皮，好不容易才通过刷视频疏解了些许困意。

做完手术的禾佳在微信上对她连连道谢，还嚷着之后一定要请她吃饭，桑离觉得这点小事没必要这么大动干戈，给拒绝了。眼见午休时间还多，她索性多问了句：【手术还顺利吗？】

【顺利啊，当然顺利了，就是做个鼻子而已，现在的技术已经很成熟了，怎么突然问这个？】对面的禾佳有点摸不着头脑。

看到“鼻子”二字时，桑离倏地一愣，禾佳让她帮忙取的试剂叫过氧化氢溶液，是整型手术中非常常见的伤口清洁试剂，所以在过程中她自动默认是一台普通手术，没想到竟是鼻整型。

【没事，就是之前在新闻上看到有人做鼻子填充物缝合不当烂脸了，觉得挺吓人的。】桑离长舒一口气，躲在屏幕后头，她不用掩饰表情。

【我去，还有这种事儿？？那那个人也太惨了……】禾佳回得很快。

是啊，太惨了，摊上他父亲这样的医生。

【但一般来讲，这种几率挺小的。像我们医院，做整鼻手术的都是资历丰富的医生，不太会出现这样的问题。】

【你说的这个肯定是私立诊所吧？那种地方鱼龙混杂的，医生水平都良莠不齐，我之前还看到晋安区那儿有家诊所给病人注射奥美定导致人皮肤坏死，之后被爆出来老板员工一起进监狱。】

桑离看着禾佳发来的一大串消息，手指在屏幕上停留了片刻。

不太会出现这样的问题？

这句话像一片浪潮凶猛地打在她心尖，千丝万缕的回忆拉扯着大脑，桑离不自觉滞了呼吸，桑明谦既然能当上整型外科的副科长，至少能说明医术过关甚至在大部分人之上，但就是这么一个资历丰富的老牌医师，竟然在简单的假体缝合过程中出了差错。

在这之后紧接着就是被受害者砍伤宣告死亡，开庭审判爆出自作自受，一切的一切都像有只看不见的大手在背后推动，让人心生疑虑又找不出破绽。

俞卿舟还在世时曾一度反对桑离学医，高考结束填志愿的那段时间母女俩冷战到吃饭都不上一个桌，桑明谦的死就像一片笼罩在她头顶的阴云，几十年来挥之不去，她常常以

此来威胁桑离，说再学下去恐怕会落得跟她父亲一样的下场。

这话很狠，也足够戳人肺腑，可桑离却始终没动过放弃的念头，一方面是真的热爱，另一方面就是她想证明，自己的医术比桑明谦强得多，绝不会重蹈覆辙。

沪都医院的调令刚下来时，俞卿舟跟她大吵了一架，桑离不明白她为何反应那么大，只当是母亲还没完全放下，担心自己的女儿去那会受到伤害，但现在看来，似乎有点蹊跷。

桑离记得，桑明谦死后的某一天，家里来了很多人，他们穿得西装革履，每人手上都提着一个黑箱子。

那时她还小，还没窥见里头的东西就被妈妈赶回了房间。客厅里的大人们故意压低了声音说话，却还是被扒在门边的小桑离隐隐约约听见了“补偿”二字。

随着时间的推移，桑离渐渐淡忘了这件事，而今她才惊觉，那箱子里装着的，恐怕会是块能揭开真相的幕布。

从小到大俞卿舟都对桑明谦死后的事闭口不提，桑离觉得，她一定有什么重要事没告诉她。

究竟是什么，让俞卿舟宁愿带入土都不愿将其公之于众？

思绪回笼，桑离回复完禾佳后甩了手机就往椅背上一靠。这么多年以来，她怪过，遗憾过，失望过，但从来都没有想过父亲的事或许另有隐情。

她不确定是不是自己想多了，或许事情就是原本那样，桑明谦就是一个得过且过的医生，犯错受罚理所应当；但若真像禾佳所说，缝合失败的概率微乎其微，那么让患者皮肤溃烂的罪魁祸首又是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