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边陌生人[悬疑](138)
若是有一天他知道我是那类更不被接受的人时,还能这般镇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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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严肃批评了那些在背后嚼舌头的人,还把我换到研究生宿舍。
我知道他还是把我当做个没人爱的可怜虫看,毕竟谁看到我这样一个无父无母,只能靠自己挣学费生活费的人都会慨叹我的不幸,何况他这样的好人?
大三暑假时,我总算攒够了手术费用。
这样的器官剥离和改建不是一次手术就能完成的,要经受长年累月的耗费和折磨,是没有回头路的冒险。
第一次手术切除了睾、、丸……这么大的手术医生需要亲属陪同,我从劳务市场上雇佣了一个假爸爸,谁知道这人在我手术后的第一个晚上,趁着我昏迷,把我的钱全部偷走。
幸好我还有钱存在银行卡里,休息一个月后,我又进行了阴、、道扩张和整形手术。这次我在劳务市场上雇佣了一个假妈妈,这人没偷我的钱,却在我术后大出血时吓得跑路……
医生联系不上假妈妈,只得在我昏迷时拨通了我手机里的紧急联系人。
他从五百公里外连夜赶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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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怎么样的一张脸?
一夜未睡,眼底青黑,胡子也冒了出来。
他从医生办公室出来,又摆出那张熟悉的表情,看着卧在病床上的我。
这次他不是难过,是非常难过。
我很虚弱很痛,没精力宽慰他那颗备受惊吓的心。
帘子遮住,把他阻挡在外。
护士姐姐拿着模具进行每天塞入-撑开-塑形的机械性治疗。
我紧紧闭着眼,双手攥成了拳。冰凉的器物就这么塞进了体内,那个本该在我出生时就敞开的位置,我花了整整21年才将它变为正途。
护士姐姐夸我勇敢,说一般人是受不得这样的痛,让我想喊就喊出来。
我整张脸痛得扭曲,手心也被指甲抠出了血,可我就是不想喊。
如果喊出来就不痛,那我早都变成了嗓音尽毁的哑巴。
待帘子拉开,我浑身湿漉漉地出现在他面前。
我看到他的脸上挂着大颗大颗的泪。
我虚弱地笑起来,“您怎么哭得跟个女孩子似的?”
第63章
欧亨利
李重啊。
你说,这一切是不是很可笑?
母亲因为我是男孩,苛责你,埋怨你,三十五年来她对我念念不忘,不惜找人做法试图把我的灵魂召唤回来。
养父母因为我是男孩,不惜以身试法将我从遥远的黔北偷到上海,而后又因为我是变态畸形,将我再次抛弃。
可谁也没想到,我是被男性身体禁锢的女人,在我出生那一刻便是确定的事实。
我身上这些虚假的、充满迷惑性的男性体征,诱惑他们犯错犯罪,调转了他们的命运走向,也引着你和我走向死亡……这怎么能不算一出欧亨利式的结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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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暑假,他见证了我的性别纠错里程碑,见识了我忍痛的功力,也瞧见过我尿不出来的极端窘迫,也终于知道了我为什么成为孤儿,为什么拼了命挣钱。
他人真的很好,从没有流露出鄙夷或者害怕的表情,只是把我当做寻常人做了场寻常手术而已。
我知道他肯定没有和任何人透露过一个字。
我亲爱的妹妹,你看,你有你的老陀,我也有我的他啊。
我并不比你……不幸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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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命运总会在暗处嘲笑自觉幸福的人。
他的妻子找到学校,拿出所谓的证据大吵大闹,向领导状告他出轨。
他数次找到我打工的地方劝我回去上课,在她眼里是我这个男小三故意用这种方式赚取他的怜爱之心。
他身为系主任为贫困生谋取相关政策的奖金,在她眼里是以权谋私,讨我欢心。
他那晚狂奔五百里去省会,在她眼里是深夜私会情人。
他数天不回家在医院照顾我,在她眼里是我们两人你侬我侬,公然同居。
之前广为流传的谣言定不是空穴来风,她被骗的好惨啊。
她把我堵在办公楼里,向围观者痛诉说她深受蒙骗做了同妻,痛斥我寡廉鲜耻,破坏婚姻。
没多久,他匆匆赶来,试图把已经魔怔的妻子拉走。
“你还不说实话吗?你那晚跑去省会到底做了什么?为什么我没搜到你的住宿记录?”
“你们在哪里开的房?还是说你们在车里乱搞?”
“你为什么什么都不告诉我啊?你能不能敢做敢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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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再次看到那张满是难过的脸。
他小声地劝着妻子,让她有话回家说。
他妻子一把甩开他,指着我道:“原来你喜欢这样不男不女的变态。我他妈真是瞎了眼……”
彼时,我长期服用雌性激素,又正处于身体的手术调整期,整个人越来越雌雄莫辨。
她描述地很精准。
“你能不能闭嘴?!”
巨吼之下,所有人都愣住了。
我从没见过他如此生气的模样,令人震颤。
但月亮就该高高悬挂在天上,皎皎白白,恣意洒脱……它最不应该被乌云笼罩啊。
我笑了笑,走到他妻子面前。
还未张嘴,他紧张地喊了我的名字,“王叶兰……”
我没有回应,也没看他。
“我的确是个不男不女的变态。”
“我因为是个变态所以父母不要我了。”
“我刚做完性别重置手术。哦,你可能没听懂。说直白点,我让医生切了我的睾、、丸和阴、、茎,重置我的女性特征,现在我每天还要用模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