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日日思美人(104)
“陛下的病,难不成是我忧心几分,便能好的?”
沉香闻言连连摆手,辩解道:“不是不是!”
“我的意思是,您就不担心,陛下病重,会牵涉储君之位么?”
云端宁闻言面色一变,惊疑道:“陛下的病,竟这般严重么?”
沉香抿了抿唇,重重地点了点头。
“宫里传出的消息说是陛下偶感风寒,但不过区区风寒,何至于宫中人瞒得密不透风,除知晓是个风寒外便一无所知?更重要的是,陛下已连着四天未上朝了。”
“风寒侵体,有几日上不得朝,也情有可原吧?”
“旁人或许可能,但陛下绝无可能。”沉香坚决地摇了摇头,神色郑重,“陛下登基二十余年,这二十年来日日寅时末起身,任酷暑寒冬,只有早不曾晚过,从未有一日迟过一刻早朝。怎会如眼下般,还不是一日,是连着四日,简直匪夷所思。”
云端宁闻言眉头拧得越发紧了,垂眸思索着沉香的话。
不得不承认,沉香这一番话其实说得十分确切。若是陛下当真病重,那储君之位便是无论如何拖不得的了。
届时就不是陛下愿不愿立,而是不得不立。
她缓缓抬眸,眼神平静地看向沉香,问:“你觉得陛下,会选谁?”
荣王已然落狱,再也不可能有一争之力,那便只剩下萧煦与萧然。
沉香咬了咬唇,半晌,摇了摇头。
“我只知晓,咱们殿下……”
沉香话虽未说完,然话中意却已是不言而喻。
云端宁凤眸微眯,若论从前,萧煦入主东宫,的确不是易事,不过眼下不同了。
“若是当真是信王殿下,其实于我们而言,也并不算是坏事。信王与殿下自小一道长大,情谊深厚,非常人可比,自然会善待殿下。只是……”
沉香的话戛然而止,双手绞着衣裙,剩下的话欲说不说。
云端宁抬眸扫了她一眼,沉声问:“只是什么?”
沉香默了片刻,继而长叹一口气,低声道:“我只是替殿下觉得不甘心。长息自建国起便一向遵循‘立嫡立长’的传统,这是祖制。自开国顺昭爷起,一直到如今的陛下,向来都是非嫡即长,无一例外。可咱们殿下分明将嫡长都占尽了,若陛下心中的储君之位当真有所偏移,那便对殿下太不公平了。”
云端宁冷笑,这个储君之位究竟定了何人,她可以不在乎,然他日真正荣登大宝的,必定得是萧煦不可。
已经不再是出于对母国的庇佑,云端宁仅求自保。
萧然若一朝登基,第一个死的便是萧煦。萧煦一死,覆巢之下无完卵,整个齐王府都会随之倾覆。
思及此她即刻起身,双拳紧攥,呼吸加重,转身便要往殿外去。
沉香一惊:“王妃您去哪儿?”
“入宫。”
沉香只来得及瞥见云端宁嫣红的背影 ,坚定有力地踏出殿门。
*
开了春后,天气格外和暖,日光软暖地普照下来,目之所及,灿烂宁和。
裘思道身上叫滚烫的日光炙烤着,一颗心里却像是凿了个冰窖般,自心间散出难抵的寒意,手心沁出细汗来,安静地在亭中候着。
不多时,身前传来一阵脚步声,他本就低着的头更弯了几分,恭敬道:“公子,云端宁适才往宫里去了,看模样十分着急。”
回应他的是和风拂过,送来阵阵花香,以及身前那株开得极艳的花所散发出的恶臭。
他抬眼瞥了瞥身前的公子,只见他破天荒地穿了身式样繁复的紫袍,负手而立,低眉流连在花间。
玉公子今日心情大抵不错,周身阴鸷气势敛去了大半,整个人也显得温和许多。
裘思道见状一直紧绷着的心便放松了一瞬,静静地等着他发话。
他在亭前看了许久的花,半晌,慵懒地开口:“药每日可都还在用?”
裘思道垂眸颔首:“自那安神丸暴露后,思道便换了药。陛下喜熏香,此药便日日搁于他寝殿里的鎏金珐琅鼎中,但凡熏香,则药效必然挥发。如今陛下病重,便是此药的功劳。”
他微不可察地轻点了点头,抬手轻柔地抚着那株开得艳丽的花,这才将话头转向裘思道方才的话上。
“这位羲和公主,还欲想力挽狂澜,”他低低地哼笑了一声,胸腔微震,摇头惋惜道:“只是可惜,他们这步棋,无论是退是进,都是死路一条呐。”
他说及死路一条时,话里带了几分狠厉,手上抚着花瓣的动作陡然掐了几分力,生生将一株花碾落。
裘思道见状,忙递上一方手帕,抬眸道:“可要思道去拦住她?”
他接过手帕,一点点拭着手上的脏污,擦毕后便将帕子摔回裘思道手里。
“你还嫌你暴露得不够多是么?”
裘思道一凛,握住手帕的手顿时紧了紧。
“你儿子的事,自己处理好,若是耽误我的事,”他回眸,藏在面具下的眼神寒光毕现,冷声道:“你知道什么后果。”
裘思道听他提及裘君迹,身侧握住帕子的手狠狠掐抓着,骨节泛白,几近发颤。
“思道,明白。”
*
时至晌午,太阳越发大了起来,碧荷一面为陆盈溪撑着伞,一面狐疑道:“小姐,齐王妃当真会入宫么?”
陆盈溪拨着腰间的流苏穗,满不在乎地道:“正则哥哥既说了,那便就是会来。”
“好吧……”
耳听得碧荷蔫蔫的答话,陆盈溪抿了抿唇,挽上她的臂弯,歪头道:“这才半个时辰呢,怎就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