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日日思美人(114)
孟延意却眼神愣直,盯着某一处半晌不答话,只喃喃:“你说得对……你说得对……”
孟延意心中此时惊涛骇浪,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长息向来极为推崇嫡庶尊卑,对正统血亲更是奉若圭臬,若是那帮迂腐固执的老臣,知晓萧煦并非她的亲子,那他便绝无登基之望。
萧然适时地打断孟延意的沉思,将手中食盒与一个包袱轻轻地放在落满尘灰的案几上,温声道:“母后,这是给您带的吃食和衣物,您在此处,务要顾念自身。待他日父皇气消,我定会向他求情,带您出了此地。”
他话说毕了,却见孟延意仍是垂眸不应人,他便识趣地转身,唇边牵出若有若无的笑意,提袍出了殿门。
走至门前,他忽地想起什么,转眸轻声道:“那包袱中有些胭脂,母后这样的人,即便身处冷宫,也应当美丽一如往日。”
孟延意闻言愣怔的眸光一抖,双手发颤地抚上那个包袱,刹那间垂下泪来。
第64章 皇帝驾崩将她送走,可令她避一时难,……
自立储圣旨昭告天下后,往日萧条冷寂,门可罗雀的齐王府日渐门庭若市起来,日日登门拜谒,手捧重礼之人几乎要将这门槛也踏平。不过也只是将将踏踏门槛,来的众人,萧煦一个也不曾见过,也从不让任何人进王府半步。
每日拜谒,每日被拒,日日如此往复,云端宁也都看倦了。
她并不觉得欣喜,抬眼看艳阳高照的天色,只觉云后酝酿着引而不发的风暴。
不过今日来的,不大一样。
萧煦来时面色凝重,亲手将那封信递给她,她犹疑地接过信,一面拆,一面拧眉问:“出事了?”
萧煦沉默。
云端宁心里陡然有些不好的预感,抽信的动作也下意识迟缓许多。待她将信展开,看清信上熟悉的笔迹时,面色发白,胸中一颗心几乎陡然坠落。
是她父皇的亲笔。
萧煦见她垂眸
看得认真,沉声缓缓道:“可书于纸上之情,已然是掂量斟酌,极力报喜不报忧了。”
云端宁攥着信纸的手发颤。
父皇病了,而且……非同小可。
萧煦说得不错,父皇向来报喜不报忧,不愿让她担心,而今竟主动写信提及病情,想来必是病情严重,到了瞒不住的地步。
她握紧信纸即刻起身,“我要回大盛!”
萧煦握住她的肩头,正视她,温声道:“不会有事的,放宽心。我会让云开护送你,一路平安回大盛。”
云端宁目光炯炯,眼神坚毅地看着他。
“我会回来的。”
眼下这个山雨欲来的关键时刻,她不能留萧煦一人独自面对。
萧煦握住她肩头的手一顿,一言不发地将她揽入怀中,下颌搁在她的发心,手心贪恋地攫取她瘦弱肩胛的温度。他阖了眸,如此安静地抱了许久,就在云端宁以为他要放手时,他长臂忽地又用了几分力,几乎要将她揉入怀中般。
“不必急,我等着你,阿宁。”
……
云端宁再次离开长息,心境大为不同,她在马车内如坐针毡,恨不得拉匹快马即刻飞奔至大盛。
平生第一次,她觉得许多事都不在自己控制中,恐惧自内心深处席卷包裹住她整个人,她实实在在地感受到怕。
她几乎不敢想象,如果父皇当真病重,又该当如何?
脑海中不受控制地闪过的一张脸,是那时入宫所见,病入膏肓的萧启策。
她攥紧了手,有些沉重地阖了眸,后心沁出一身冷汗来。
父皇那一纸书信,字里行间要她回去见一面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五年前雍宁几乎险些欲要起兵攻盛,陈兵于大盛扶危城外,与此同时,雍宁太子一封拜帖,明里暗里都是为她而来。
彼时父皇二话不说便压下此事,不准任何人同她提起,拖着日渐式微的大盛,几乎做好了与雍宁殊死决战的准备。
即便已然千钧一发到这等生死地步,父皇也只字不提,不曾让她忧心半分。
可眼下……
云端宁不敢想。
这一路舟车劳顿,她几乎没有一刻安心,白日食不下咽,晚间寝不安席,不过两日,整个人便瘦了一圈。杜若看在眼里,心疼得紧。
“公主,您要放宽心,好歹吃些,若是回去陛下见着您这样,要心疼的。”
这些天杜若好说歹说,无论再如何劝也是如过耳旁风,云端宁根本听不进也吃不下一点。
直至今日她提及云恪,云端宁这才有所动容,勉强喝下半碗粥。
她从未觉得长息较大盛是如此之远,一颗心几乎提了一路,心急如焚。可当一行人踏入上阳城内时,她反而有些不知所措。
随着离皇城越来越近,她也越发无措。真正踏入皇宫时,那一股恐惧的感觉又自心底升腾,就在她几乎承受不住时,错愕地看到一入宫门后,迎她的人。
父皇正面色如常,负手而立,噙着浅笑,一双眼眸挟着辽远深邃的情感,安静地看着她。
*
云端宁走的第三日,奉天城内钟鼓齐鸣,京师寺院撞钟三万下讣告天下,永嘉帝萧启策驾崩,谥宣威,举国服丧。
遵皇帝遗愿,拥立太子萧煦为新帝。
深秋时节,草木凋零,在一片凄寒幽冷中,萧煦踏上了望江楼,这座皇城中,一览无余的至高处。
秋天是沉默又萧条的季节,国丧的阴霾重重笼罩住奉天城,下首人人行色匆匆,不见欢笑,冷漠无言,恰如此时楼上的萧煦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