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日日思美人(115)
他微耷拉着眼,一手垂在身侧,一手负在身后,将满城冷寂纳入幽深的眼底。
明日,他便要登临那皇城的九五之尊,做这万民之主,一国之君。
身后传来徐缓的脚步声,响了几息,便在他身后停住。
他不说话,身后人也不开口,二人就这般静默地站了一炷香。
周遭空气一片寂静,只有风吹窗扇的轻响,身后人到底是忍不住,先开了口。
“恭喜皇兄,不……陛下。”
他面色无神变化,依旧垂眸向窗外望着。
萧然抬眼看了看身前萧煦的身影,眼底微凝。似乎自小到大,他一直都是站在这样的位置,永远安静地望着萧煦的背影,踩着他的脚步,走自己的路。
“听说,皇嫂还是走了。”
他冷冷掀起眼皮,不回头,扯了扯唇,道:“那日是你从中作梗,让她回来的?”
萧然眼底浮起隐约的笑意,缓缓抬脚向前,和他并肩而立,眼神柔和地向下扫视。
“正则急皇兄之所急,想皇兄之所想,这才为了皇兄,去寻回皇嫂。”
萧然依旧柔和的眼神落在萧煦的侧脸上,扬起了一个发自内心的笑来。
他心情极好,哪怕将自己暴露在云端宁与萧煦眼前,也无所谓了。那日去寻云端宁本就是多此一举,根本于他无利,但他仍是毫不犹豫地去了。
一个人是不可能永远都没有软肋的,他享受看萧煦痛苦难捱的过程,享受看萧煦精心筹划的一切毁于他手,享受看萧煦做一切他不愿做的事。
萧煦的鹰眸到底是嵌在了他的面上。
审视他良久,萧煦眼底似乎燃着熊熊烈火,要穿透眼前的冷寂,不顾一切地烧彻他。
“告诉本王,你都做了什么?”
萧然回望他,唇角轻轻翘起。
他享受萧煦情绪失控的模样,就像眼下一般。
“正则做了很多……”
“童谣,邀月阁,渚安水灾,叶靖安还有江守年,还有一些个叫不上来名字,不重要的人,”萧然面露无奈,摇头苦笑:“正则实在记不得了。”
萧煦眸底寒光毕现,睚眦欲裂,竟是猝不及防一拳砸在萧然脸上。
他这一圈蓄了十足的力气,萧然叫他打得整个人踉跄不稳,险些跌落在地。
他不给萧然丝毫反应的时间,拎起他的衣领便霍然逼向墙边,将他狠狠砸在墙上。
“渚安一州两县数以万计的百姓何辜?!叶靖安,江守年何辜?!午夜梦回你可会惊惧,数万人找你索命?!”
萧然偏过头去,皱眉用力咽下一口血水,抬手拭去唇边的血丝,叫萧煦抵住喉头,声音不稳,嗤道:“皇兄,幼时欺我辱我之人亦不可计数,若不是我努力活着,此刻也早便成了冤魂索命……”
萧煦厉声道:“你一人之事,与渚安百姓何干!”
“这要怪你啊,皇兄。”
萧然低笑了两声,双眸紧紧锁住萧煦。
“正则不愿受人欺凌,想站到更高的位置,这有错么?若我称帝,谁又能、又敢不尊我分毫?萧照是个蠢货,不值得正则费心思,甚至不配成为我的阻碍。”
他眼底悄然结了一层冰霜,唇角带笑,却半分不达眼底,直勾勾地盯着萧煦。
“可皇兄你不一样啊……迟早有一天,父皇会发现,你的身世。本来我想,你若无心皇位,我便不必那般大费周章,死的人,也少些。可你为何要应下那羲和公主的和亲?得福星者得天下,皇兄,正则不敢不信呀。”
萧煦握住他衣领的手骤然用力,愤然一把将他甩在地上。
“你罪孽深重,死不足惜!”
萧然冷笑:“自小到大,想我死的人太多了,但正则这人,偏生命硬,不但死不掉,还会活得很好。”
萧煦冷冷地俯视他。
“你将云端宁骗回大盛,用了那样卑劣的手段,她会不会恨你啊?”
萧煦一言不发。
“你以为是为她好,怎也不想想,她可情愿?皇兄,你还是一如既往,如此自以为是。”
“你还想做什么?”
萧然缓缓起身,拂去身上的尘灰,弯唇轻笑:“皇兄很快便知道了。”
话罢,他便擦着萧煦的肩,悠然转身离去。
走至门口,夹杂着笑意的声音又悠悠荡在里间。
“将她送走,可令她避一时难,却难避一世吧?”
萧煦霎时鹰眸凝结,利刃般刺向他,却只来得及捕捉到他离去的背影。
身后闷雷滚动,一场秋雨始料不及地倾盆而下,在身后落成了一道珠帘水幕。
他缓缓转身,眼底便盛去了这一片寒凉湿冷。这场秋雨自眼底下到心间,穿透洇湿五脏六腑,流连叫嚣着密密麻麻的入骨幽寒。
他要回去了,可不巧今日出门急,并未撑伞。
第65章 皇位易主皇后冷宫血书:煦非吾儿。……
回大盛的第二日,云端宁便
叫云恪关在了承鸾宫。
自小到大近二十年,无论她再如何骄纵,天不怕地不怕地做出怎样胆大妄为的事来,云恪都连半句重话也不曾说过,更遑论将她关于宫中。
她尝试逃跑,和杜若几乎半日不停歇地想尽了一切方法,可父皇却像是早有准备,整个承鸾宫围得铁桶一般,她做什么都是白费力气。
在不知晓是第几次失败后,云端宁垂眸瞥见手边的一柄长约七寸的玉剑,咬牙怒从中来,长袖愤然一挥,便一把将其摔落在地,跌了个粉碎。
杜若一惊,忙宽慰道:“公主您消消气,莫要动怒,伤了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