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日日思美人(118)
韩自鸣的信是第二日一早送到正阳城外的。
未有来使,只是一支羽箭赫然带着一封信招摇无忌地钉在城墙上。
其气焰嚣张,可见一斑。
萧煦命人将其取下,见到上面的字,面色微凝。
信纸上只有一行遒劲有力的大字:
我想要的,不止这座城。
*
萧然登基第二日,便立陆怀川之妹陆盈溪为后。帝后一双人,后宫再无新人,一时间皇帝情深专宠的名声,传遍宫内外。
陆盈溪其实一直都觉得不真实,似乎糊里糊涂便成了皇后,一直心心念念的婚礼,也在茫然无措中,半惊半喜地结束了。
正则哥哥为她已经不止是虚设后宫了,而是根本就没有后宫。
她本应当觉着欣喜的,可不知怎的,心中却似总有巨石压着般,丛生的情绪郁结着,整日整日寝食难安。
自打雍宁来犯,她便更是忧虑不安,以至于一病不起,到如今已是第三日。
深秋时节,草木稀疏,整座皇城都弥漫着萧条又清冷的气息。
秋风瑟瑟,卷入凤仪宫时,陆盈溪还在榻上一声接一声地咳着。
碧荷看在眼里,急在心里。这药是一天天从不落下地吃,病却反是一日较一日严重,今晨甚至连榻也下不来了。
她站在榻前,眼泛泪花。
“娘娘,就让碧荷去请陛下吧。”
榻上咳得厉害的陆盈溪拧着眉用力睁开眼,艰难地看向碧荷,虚弱地道:“不,不要去打搅正则哥哥。”
新帝即位,庶务繁杂,又逢边关战事吃紧,正是忙得不可开交的时候,她此时又怎能因为个人之事,耽误他的正事?
碧荷咬着唇,泪盈于睫,心疼地看着榻上的陆盈溪。
“娘娘,可……”
陆盈溪微微摇了摇头,声音沙哑:“我……休息几日便好。”
她此话刚落,门外便群声嘈杂,继而传来一声尖利的长啸。
“陛下驾到——”
碧荷一喜,转头向外看了一眼,旋即将惊喜的眸光落到榻上的陆盈溪身上,道:“陛下来了!”
陆盈溪强撑着要起身,碧荷连忙上前为她裹好大氅,小心翼翼地搀着她下榻。
她几乎大半个身子都靠在碧荷怀里,一点点费劲地挪下榻。穿鞋时脚下不稳,趔趄了一瞬,身子摇摇欲坠,眼看着便要摔倒。恰好这时萧然正跨门而入,映入眼帘的正是此番景象,他即刻快步走上前,一把牢牢搀住了她。
陆盈溪落在他怀中,面上现出惊喜粲然的笑来,抬眼看他,轻声唤道:“正则哥哥,你来啦。”
萧然眼神柔软,还未来得及开口,便见一旁的碧荷扯着她的袖子低声道:“娘娘,当唤一声陛下了……”
陆盈溪一怔,这才后知后觉地喃喃:“是……陛下,正则哥哥已是皇帝了。”
萧然不着痕迹地剜了碧荷一眼,继而动作轻柔地搀着陆盈溪坐回榻上,笑:“盈溪想如何称呼便如何称呼,不必在意这些。”
陆盈溪莞尔一笑,旋即不受控制地猛咳起来。萧然一惊,一面轻拍着她的背,一面向外高呼:“太医,传太医!”
陆盈溪用帕子掩住唇,抬手按住了他的手背。
“正则哥哥,我这病我心里清楚,左不过养几日便好了,你不必忧心。”
萧然回握住她的手,发觉她手心凉得厉害,便将其送入袖笼,贴在胸口暖着。
“你如今这般模样,叫我如何不忧心?”
陆盈溪眼底浮上暖意,皱眉咳了两声,方虚弱地正视他,慢声道:“正则哥哥,我知晓我不应当干涉你的决定。但是哥哥他说,正阳城一战实在凶险万分,非比寻常,齐王殿下他从未领军挂帅,不曾行军打仗过,怕是独自应付不了……”
萧然闻言面上笑意不减,垂眸把玩着陆盈溪的细长指头,半晌,温声开口:“盈溪,皇兄的身世愈演愈烈,莫说皇位,宫中多少人连他这个齐王的名头都死盯着,若再不让他‘戴
罪立功‘,有个功勋堵住悠悠众口,怕是在宫中,便再难有立锥之地了。”
陆盈溪闻言醍醐灌顶般垂眸思忖着,深觉萧然此话十分在理。
自身世风波,闹得满城风雨后,萧煦的处境就十分难堪,风言风语连她这个身居宫中,缠绵病榻的人都略有耳闻,莫说正处在风口浪尖的萧煦了。
她又顿了顿,一面点头,一面接着道:“哥哥的意思是,若此战败,雍宁趁机一举攻入,后果不堪设想。是以他想请命,赴正阳城襄助齐王一二,也能多几分胜算……”
萧然抬眼,拂去她耳廓的碎发,继而握住她一双手,搁在腿上,笑言:“盈溪安心,我为皇兄准备的一切,皆是万无一失。精兵十万,乃是我长息最锋锐的尖刀;弓弩火炮,亦是威猛震天地,让人见之便胆寒的。”
“何况我对皇兄的感情,你还不清楚么?”
陆盈溪这倒是心下宽慰许多,纵使这世上所有人都要与齐王为敌,正则哥哥亦是站在他身后的那人。
见陆盈溪面色稍霁,但仍是有所顾虑地迟疑不语,萧然便继续安抚道:“正阳城一战,陆将军不能去,我还另有他用。”
陆盈溪疑惑地蹙眉,担忧道:“可是还有旁的事?”
萧然轻扯出个笑,抚了抚陆盈溪的肩,安慰道:“安心,我有把握的。”
陆盈溪看着萧然,只觉得胸口一颗心跳得厉害,后心止不住地发着冷汗,总觉有大事发生一般。
“那你切记保护好自己,保护好哥哥,还有齐王,不要冒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