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日日思美人(121)
“让他进来吧。”
陆怀川在第三次请缨赴正阳城被搁置后,再也按捺不住,誓要得到一个说法。自今日晨起下朝后,他便在圣上寝宫前站了好几个时辰。眼看着要日暮了,到底是将圣上那一颗心站软,松了口。
陆怀川打量着眼前年轻的皇帝,心下五味杂陈,几月前他还是从善如流的信王,一转眼便成了阴晴不定的深沉皇帝。
他看不透,看不透这位初露锋芒的新帝,心中究竟在想着什么。
半晌,萧然搁下饮了几口的茶水,眼神从手中书卷落到殿下陆怀川脸上。
“卿欲往正阳城,朕深知卿意。然眼下,朕有更重要的事要交给将军。”
陆怀川一愣,边关告急,雍宁军兵临城下,随时有攻入城中的风险。如此岌岌可危的关头,还有怎样的“要事”,大得过此事?
陆怀川旋即俯身拱手,不解道:“臣愚昧,望陛下明示。”
萧然轻轻放下书卷,提袍徐徐走至陆怀川身前,抬手将他虚扶起,温温良良的声音在他耳边如惊雷般乍响。
“朕要将军即刻领兵,南上攻大盛。”
“越快越好。”
第68章 四千羸师破青天,本王既要了,便能接……
破青天的骁勇之姿,的确名不虚传。在见到这些人的第一眼,萧煦便瞬时有了不一样的感觉。
破青天意为破天之剑,共计精兵一万,三分为剑鞘、剑柄、剑刃。他今日所见,是此剑之中,作战时以防守为主的步兵。
乍现的晨光,将练武场每个站得笔挺的士兵的甲胄照得金光四射,他们目光如炬,在萧煦的视线下昂然挺胸。
高天明高高扬着头,带着笑得意地瞥了一眼萧煦。
“你可知晓那剑柄、剑刃为何不在?”
萧煦在日光下眯着双眼,依旧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不远的剑鞘,像是并未听见他的话一般。
高天明叫他无视却也不恼,自顾自地接话:“破青天个个都是铁打的骨头,想号令他们,可并非一枚兵符,一个身份的事。剑柄剑刃不愿见你,是觉着你配不上当他们的头。”
萧煦不语,眼底闪着晦涩不明的光。
高天明笑得得意,“我能将兵符给你,也能将破青天给你,至于你能不能接得住,那便与我无干了。”
萧煦猝然转眸,锐利地钉到高天明脸上,他措手不及地一惊,下意识磕磕绊绊道:“你……你想做什么?”
萧煦鹰眸一瞬不眨地盯着他,忽而扯出了个笑来。
高天明叫他笑得心底发怵,又瞥到他腰间挂着的长剑,心有余悸地后退了一步,方硬着头皮开口:“你笑什么?”
萧煦双眸似箭,似笑非笑地睨着他,又抬眼扫视着那一众气势威武的剑鞘。
“破青天,本王既要了,便能接得稳。”
*
时近日暮,天色阴沉,狂风大作,狞笑着捶打在人身上。
不多时几声霹雳乍起,紧接着大雨便猝不及防地倾盆而下,兜头浇在殿外长跪不起的陆怀川身上。
他依旧脊背挺直,一言不发地跪着。
殿内燃着甜腻的暖香,温煦如春。大殿中央琳琅满目地摆了一桌子菜,祝安平正垂首认真地布着菜,萧然则安静在一旁头也不抬地看着书。
殿内除去玉箸与瓷盘相撞的响声,便就是萧然翻书的轻微响动。珠帘大门隔绝了殿外的瓢
泼大雨,也隔绝了一些人无声的喧哗与呐喊。
祝安平布菜的手暗自捏紧了些许,心里头不安得很。
大将军自午时起便跪于殿外,现下估摸着申时都要过了,陛下却连半分提及此事的意思也没有。外头暴雨如注,纵是铁打的人,这般在雨里跪上几个时辰,怕是也吃不消。
他正这般想着,一时不留神,手中玉箸一抖,不防敲在白玉盘上,发出了不轻的声响。他惶然一惊,下意识抬眼看向萧然。
萧然并不抬眸,像是并未听到一般。半晌,阖了书,开始安静地认真用饭。
他吃得少,但因着用饭不紧不慢,是以这顿饭也吃了好些时候。
待他用完饭,已是酉时二刻,殿外的雨也由大转小,淅淅沥沥,将要停了。
萧然朝殿外瞥了一眼,尔后垂下眼帘,不咸不淡地问了一声:“还跪着呢?”
祝安平垂着头恭恭敬敬地应了:“是,大将军已跪了将近四个时辰了。”
“让他进来吧。”
祝安平点头应了一声便连忙出去了,只怕再晚几刻,这人还能不能请得进来,都难说了。
果不其然,他甫一出门,映入眼帘的便是在细细密密的雨丝下几近摇摇欲坠的陆怀川。他一身黑袍浸得湿透,头发凌乱,面色苍白,平时炯炯有神的眼黯然无光,像是叫大雨冲去了色彩一般。
祝安平见状眉心一紧,双手拍着腿“哎呦”了一声,即刻一面撑着伞三步并作两步地小跑过去,一面唤来两个小太监将他搀起。
说是搀,实则是抬。陆怀川实在跪得太久,加之长时间淋雨,头昏脑涨,双膝也早便肿痛发麻,根本提不起半分力气。
陆怀川拖着一地的雨水叫人抬入殿中,他见到萧然的一瞬间,眼底猩红,饶是缓缓艰难地跪了下去。
“臣陆怀川,参见陛下。”
萧然高坐在殿上,并不看他,而是摆弄着手边的茶盏,将茶盖不轻不重地敲在茶杯上,一声接着一声,却始终不开口。
陆怀川也便只得跪在殿下,沉默地等他出声。
不知过了多久,在第几回茶盖落下后,萧然才终于将眸光落到陆怀川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