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日日思美人(140)
云端宁换好肩伤的药,踏着沉重的步子,跨出了门。
门口那棵石榴树花开得正盛,染了日光几分热烈,浓墨重彩地闯进她眼底,让她的眼神有一瞬的停留。
石榴树下,跪着一个人。
云端宁看了他一眼,径直走了过去,将要与他擦身而过时,他膝行着追向云端宁,狠狠磕了个响头。
“公主,出城凶险,您……”
云端宁淡淡地阻下他的话。
“若不出城借兵借粮,不出三日,晋城上下都得饿死。”
沈子乾又叩头不止。
“那还恳请公主恩准末将代您出城!”
云端宁垂下眼,继续往前走。
“平王是我的皇叔,我若不亲自去求他,岂非太没有诚意了?”她顿住脚步,微侧眸看了看又要开口的沈子乾,“沈子乾,你便好好地替我守在晋城,全城军民,都还需要你。”
“公主!”
云端宁加快了步子,再不回头。
此番出城不宜张扬冒进,郭啸衡自前两次教训后必然对她戒备万分,若叫他发觉,便麻烦了。
是以她只领了三十人出城,时刻警惕着周遭异动。
谁曾想郭啸衡竟是派了一支军时刻埋伏在城门不远处,待她率军行出十里路时,突地杀出一队人马。
云端宁二话不说提剑便砍,在马背上一路杀了出去。她抬眸瞥见前方树上还藏着人,且手持弓弩 ,便扬声向身后喊:“小心树上!”
此话一出,一支利箭便骤然朝她面门射来,她当即弯腰向后仰躺在马背上,箭头擦着她的眉眼飞驰而过,刺落下她一缕鬓发。
云端宁霍然坐正,锐利的眸光射向地上颜色有异的箭矢,高喝道:“箭头淬毒,大家当心!”
树上的人不算多,云端宁探了探腕底袖箭,一面不着痕迹地调转马头,一面出其不意地连发三箭,射下几个藏在树上的人。
紧接着所有藏身树里的人都纷纷一跃而下,对着云端宁和她身后三十人挽弓搭箭。
云端宁先发制人,一面放袖箭,一面扬长剑,在马上前倾后仰,避开凌厉的锋镝。
而后旋身下马,捡起地上方才叫她躲开的箭,狠狠刺入一个又一个人的颈项。
她一下马便遭数人围攻,将箭头刺入身前人心口时,身后便有一剑狠狠从肋下穿透,她闷哼一声,拔出箭头便向后奋力一刺,鲜血喷了她半边脸。
眼见敌军落于下风,云端宁抓住机会翻身上马,拼命突出重围,朝着顺城方向疾驰远去。
身后三十人不知折损多少,但仍有一批人跟着她成功杀出。
肩头的伤早便扯开了,血汩汩涌出,洇透半边臂膀,肋下的剑伤更是血流不止。云端宁面色惨白如纸,额间冷汗密布,握紧缰绳的手一刻也不放松,越跑越快。
最后到顺城城门口时,她到底是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栽倒下马背,重重落在地上。
最后一丝意识清醒时,看见向她飞奔而来的那个人,云端宁一颗心终于安定了下来,放心地闭眼。
怎的就忘了,顺城还有这样一号人物。
再睁开眼时,入眼便是繁复华丽的帷幔,身上的伤也叫人悉心处理过了。
她喉头干痒,忍不住咳了几声,惊醒了在床榻旁睡着的少年。
这少年白袍玉带,面容清秀,安恬地睡在榻边,显得愈发乖巧温顺。
见她转醒,这少年眼底跃上几分雀跃,一把拉住云端宁的手,声线带着不加掩饰的惊喜。
“端宁姐姐,你醒了!”
云端宁无奈地微皱了皱眉,下意识拉出手,岂料他越握越紧,竟是一时挣脱不开。
她掀眸打量着眼前人,暗自腹诽,几年不见,力气倒是大了不少。
“端宁姐姐,是谁将你伤得这样重?我定要将他扒皮抽筋,碾碎骨头,剁成肉馅喂狗!”
云端宁一把抽出手,不去回他,只哑着嗓子道:“你父王在么?”
眼前这少年名叫云从璟,是她皇叔云怀的独子。云怀将他看得比自己性命还要重要,云从璟自小到大,心有所想便必有所得,叫云怀当珍宝一样呵护在手心里,极尽宠爱。
云从璟小她三岁,自小便跟在她身后一口一个姐姐喊不休,她若说东,云从璟便不敢往西。
彼时能将云怀绊下马,有一半功劳都在云从璟身上。
当时晋城断粮,她又忧又急,满心只想着如何说动云怀,竟是将云从璟这个天大的助力给忘了。
云从璟点了点头:“眼下这个点,父王应是在书房。他说,待你醒了,便让我带你去见他。”
云端宁闻言便要起身,云从璟却抬手将她按住。
“不可!你实在伤得太重,必得好生养着,等伤都养好了,方可下榻!”
云端宁置若罔闻般掀开锦被,偏头正色道:“云从璟,我有天大的事要求你父王帮忙,人命关天,拖不得。”
云从璟闻言拦住她的手虽有些动摇,但仍是不肯放下。
僵持半晌,他终于想出一个折中的法子。
他将云端宁搀回榻上,拉起她的手,把早便备好的药递到她手心里,嘱咐:
“端宁姐姐,你好生休息,将这药喝尽了,我现在便去将父王找来见你。”
云端宁还没来得及说话,云从璟便撩袍快步走了出去。
她看着他匆匆离去的身影,闷笑一声。
这云从璟,倒是半点没变。
视线默默转向手里黑乎乎的药汤上,云端宁握住药碗的手用了几分力,犯难地皱了皱眉。
自小到大,她便从不喝药,无论大病小病,都是生生挺过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