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日日思美人(139)
第一时间浮上心头的想法,是离晋城最近的顺城。
顺城是她皇叔平王云怀的封地,若能得他相助,晋城或可挺过此难。
只是云怀……
想起云怀,云端宁眯了眯眼,神情复杂。
云怀此人,是先帝十三子,她父皇最小的弟弟。
因是老来得子,先帝对他分外宠爱,昔年吃穿住行的规格,甚至是比着云恪这个太子来的。
不过正是因为如此盛宠,以至于他渐生骄狂之心,甚至对那皇位也有些不该存的心思。
父皇心善,御极后记着皇祖父的教导,对云怀百般忍让,纵容得他越发蛮横,野心勃勃。不仅惯例的朝见称病推脱,甚至父皇的赏赐亦是公然随手赏给府上美姬。
她自小便知晓这位皇叔的斑斑劣迹以及他对父皇的心思,好几次游历至顺城,明里暗里给他使过许多次绊子。甚至看不惯他不过因小事便一脚将车夫踹至咳血,还将他绊下马,令他当众出丑过。
云怀必然恨她入骨,又岂会轻易借兵借粮?
云端宁微叹了口气,沉重如山般的压力砸在她的肩头,让她几乎站不起来。
可她必须要站起来,还要站得稳稳当当。
重海关,晋城全城军民都在她身后,她若倒了,谁又能护住他们?
冒着风雪赶赴晋城时,她答应过病榻上的父皇,一定会守住晋城,守住重海关。
后心灼痛感明显,伤口似乎裂开来了,她毫不犹豫地起身唤来杜若上药,又将她方才端来的粥一滴不剩地喝了个干净。
她必须得要好好的,好好地活着,不止为她一个人活着。
第78章 突围借粮“端宁姐姐,是谁伤的你…………
沈子坤与破青天发现萧煦时,他浑身是血地倒在路边,连马都奄奄一息。
萧煦周身上下剑伤、刀伤遍布,几近找不出一块好肉,右臂一处伤得最重,深可见骨。
若非他身上那件还能隐约辨认身份的衣袍,沈子坤险些没能认出他来。
顾平川懂医,费尽心思将萧煦救治回来,再待他转醒,已是三日之后的事了。
伤重至此,能拣回一条命已是上天庇佑,至于何时能醒,顾平川完全没有把握。
血雨腥风,阴霾密布。
狂风卷着无数锋利的刀刃,带着千钧之力狠狠刺穿他,血从他身上喷涌而出,炸开了花。
他死而不倒,吐出最后一口血后僵直地钉死在原地。
他不能倒下,身后还站着……
“阿宁!”
噩梦中骤然惊惧地低呼出声,萧煦猛然坐起,牵扯到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瞬时疼得他眉心一绞,面色惨白。
“老天保佑,可算是醒了。”
他闻声抬眼,只见沈子坤、顾平川、郑九霄还有乌泱泱不少人都站在他的榻前,关切地看向他。
“你们这是?我们现下到了何处?”
沈子坤回:“殿下途中遇刺,昏死在径山镇外,半日之后才叫我等发现……”
萧煦拧眉打断了他的话:“径山镇?”
沈子坤知他心思,便解释道:“已进了大盛地界。”
“我睡了多久?”
“三日。”
他闻言瞬时一震,即刻掀起被子便强撑着要下榻。
顾平川见状及时制止,将他拦在榻上,“殿下这是做什么?”
“大盛如今还等得了几日?我必得赶去救阿宁……”
“殿下!”顾平川严词正色,“我知您救王妃心切,可您若不休养好,如何领兵?如何迎战?”
还有后半句话他没说出口。
更何况,萧煦这条命,是他倾尽全力救回来从鬼门关拉回来的,怎会看着他如此不珍惜?
萧煦手上动作顿了顿,问:“大盛现下情况如何?”
顾平川不语。
萧煦心下有些不好的预感,侧眸看向沈子坤,他也是一脸欲言又止的模样。
见萧煦面色不好,他便叹了口气,说道:“公主眼下在重海关坚守,虽未开战已大挫敌军。”
接着他便将草人引箭与擂鼓佯攻两桩事原原本本地复述给萧煦。
萧煦扯着苍白的唇,牵出若有若无的笑来。
不愧是阿宁……
“还有便是……”沈子坤看了眼萧煦,又看了看身旁的顾平川,有些犹疑地道:“你们长息的那位陆怀川将军……”
萧煦敛眉,猜道:“陆怀川败了?”
陆怀川年少成名,战功赫赫。自领兵打仗起便从无败绩,战则必胜,是长息一把令天底下人人谈之色变的利刃。
萧启策尚在世时,便极为依赖陆怀川,甚至说过陆怀川在,长息在这样的话。
陆家是将门世家,自开国之初便世代守卫着长息安危,威望极高。
若他与阿宁此战败,便是他这几十年来的唯一一次败绩。虽说胜败乃兵家常事,可在陆怀川这里,领兵打仗数十年,永远是常胜到底。
沈子坤抿了抿唇,低声开口:“陆怀川,他……战死了。”
萧煦遽然一震,瞳孔猛地一缩,惊愕地看向沈子坤,僵在榻上,良久无言。
“二十万大军几近全军覆没,陆怀川仰天痛哭,只留下一句‘无颜对长息,陆怀川该死’便在祁山脚下自戕了。此事是前不久传出的消息,眼下人尽皆知,应是无假。至于陆怀川的身后事,是公主亲自料理,殿下可放心。”
萧煦垂下眼,胸口如有巨石重锤,砸得血肉模糊。
他握紧了手,额角青筋迸起,身子微微发颤。
陆怀川……陆怀川。
*
五月廿八,天朗气清,万里无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