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日日思美人(49)
苏悭无言以对,扶额叹道:“灵丫头,子温这一趟是去治理水患,并非是去游山玩水的。此行务以精简实用为要,余下微末琐事能免则免,繁杂物件该舍当舍。”
雪霁收拾东西的手顿了一顿,旋即还是继续手上动作,固执地道:“我自然亦知晓这一趟艰苦,是以才更想让殿下在这等细枝末节之事上舒心些。”
不知怎的,她又无端低声道:“你瞧那公主,整日只顾着招猫逗狗,四处玩乐,莫说为殿下想到这些了,连殿下明日便要出发去渚安,怕是也不知晓呢。”
苏悭闻言动了动唇,但终究没说什么。
次日天刚蒙蒙亮,马车便早早地候在了王府门口。
萧煦只带了云开同去,连苏悭也没让跟着,雪霁哭着闹着要随他一起,他也止了。渚安如今不是什么好待的地方,
何必上赶着去吃苦受罪?
“殿下此行凶险,务必事事以自己为先。”
雪霁红着眼叮嘱他,他微微颔了颔首,示意他们先回府,不必相送了。
萧煦转身,雪霁看着他的背影心底无端落寞。忽地她左右环视,见王府上上下下一众人几乎都出来了,唯独不见云端宁。
她轻哼一声,朝苏悭道:“我早便说了她这人满心只顾自己,竟连送王爷一程也不曾,如今这时辰,怕是还未起身!”
苏悭敛眉,目送着萧煦走远,并未回话。
萧煦走至马车前,撩袍阔步上车,一把掀起车帘,动作却猛然一僵。
云端宁正悠然自得地坐在车内看着他。
萧煦凝眸看了她半晌,见她身旁包袱大大小小都准备齐整,心下明了,她竟是早就做好了要跟着一道去的打算。
见萧煦在车外定着不动,气氛一时间凝固,云端宁便开口打破僵局。
“殿下这样看着我作甚?”
“公主这是?”
云端宁抱着双臂向后靠着,轻笑:“渚安水患严峻,让殿下孤身抗着实在太不够义气。殿下既道你我夫妻间荣辱与共,那便应当齐心共患难,是也不是?”
义气?
萧煦不置可否,握着车帘的手缓缓垂下,倾身进了车内,沉声道:“渚安此时飘摇欲坠,条件更是艰苦恶劣,比不得奉天。这一去恐有性命之虞,并非说笑之事,公主可想好了?”
云端宁哼笑,“羲和既都跟着殿下去渚安了,难不成是为了享福去的么?”
萧煦不语,眼底深沉,似一口幽冷寂寥的古井,执着地将云端宁箍入其间,欲要将她心中所想映照明朗。
*
许贵妃在理政殿外跪了三日,终于将萧启策一颗心跪软,给萧照解了禁足。
不过萧启策肯松口,也并非全然是因为许贵妃。
其实他又怎会不知萧照邀月阁出丑或许别有隐情。
萧照纵是再如何蠢笨也做不出那样的事来,况且当时他身上绳索紧缚,显然是着了旁人的道。
但当日撞见此事的却并非他一人,而是阖宫上下无数只眼睛都看着。这事又实在荒唐无度,一怒之下便狠狠罚了他。
“陛下,贵妃娘娘送来了翡翠莲子羹,此刻正在殿外候着呢,可要请进来?”
高德禄一壁跟在萧启策身后,一壁弯腰轻声说着。
萧启策撩袍坐下,微点了点头。
高德禄会意便弓身退下,不多时一个藕荷色宫装的女子提着食盒盈盈步入殿内,螓首娥眉,风华万千。
她将食盒搁在案上,取出里头的琉璃盏并一精致小碟,琉璃盏里正盛着一碗晶莹剔透的莲子羹。
她旋即款款走到萧启策身后,抬起纤纤素手轻轻揉按他的头,柔声道:“妾为陛下熬了这莲子粥,另外想着陛下嗜甜,多备了碟蜜饯,陛下尝尝?”
萧启策沉浸在她力道得当的按捏中,满足安逸地喟叹一声。抬手拈起个蜜饯送入口中,不期瞥见那碗莲子羹,一时间盯着它发起了愣。
“朕记得,你年少时极爱莲子羹,尤其是夏日冰镇过的,淋上蜜糖,贪多时一日能喝两碗。”
许如意手一顿,茫然僵在原地。
良久,她方颤声道:“陛下……”
她甚至没有说完的勇气。
萧启策这方如梦初醒,抬眼看向身旁的许如意,眼神瞬时恢复如初时清明,他略带疲惫地轻声开口:“朕会喝的,你退下吧。”
许如意罕见地并未听他的话,仍是站着不动。她眼底蓄着满眶的泪,欲落不落,红着一双眼盯着他。
“方才陛下口中所说之人,是谁?”
殿内气氛因这句话陡然沉寂下去,萧启策面若寒冰,视线凝结在那一碗莲子羹上。
他虽并未看向许如意,然凛冽威压的天子之怒,仍是让她喘不过气来。
“如意,朕一直觉得,你是个聪明人。聪明人就是该问的问,不该问的不问。”
许如意两行清泪终于滚落,她苦笑一声,尝到了唇边的咸湿。
“是,妾太聪明了,聪明到二十余年来揣着明白装糊涂,作他人替身。”
她通红的双眼缓缓挪到萧启策面上,仍是笑着道:“陛下是将妾当作她了么?”
萧启策唇线紧绷,带着寒光的眼神倏然刺向她。
“你不配提她。”
泪水不停滚落,许如意却笑得更凶了。
“皇后说陛下宠妾爱妾,不过是因为妾生了张同那人几乎一般无二的脸。妾本不信,不信陛下如此绝情,不信陛下对妾从无半分真情实感……”
萧启策冷冷截断她的话,“你这张脸,只得她三分神韵。”
“像她三分便得陛下多年宠爱,妾应当感恩戴德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