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日日思美人(95)
杜若也皱着一张脸,摊手道:“那我也不知究竟如何了。”
她话音未落,便见云端宁又自里间走了出来,沉香一句“王妃你去哪儿”还未说出口,云端宁便一壁走,一壁道:“我是为你才去的。”
杜若沉香二人无言目送着云端宁一路出了殿门,面面相觑,半晌,异口同声道:“去哪儿?”
萧煦其实病得不算轻。
云端宁踏入殿内,瞧见他床幔里模糊的身形以及抑制不住的咳嗽声时,才有实感。
她一面走近床榻,一面道:“殿下可好些了?”
许久,帷幔里才传出一声沙哑的回应:“公主坐吧。”
萧煦似乎起了身,轻咳了两声,欲要拉开床幔。云端宁见状,忙提裙走上前去,替他将床幔拨开。
萧煦到底是萧煦,纵是大病了这几日,周身气魄却依旧凌厉震人。
云端宁将锦枕叠起来,扶着萧煦靠在枕上,继而坐在床边,打量了他半晌,方问道:“殿下,我一直有话要问你。”
萧煦闻言看向她,眼尾一挑,示意她继续。
“殿下当日入宫前,说让我若有事便去寻陆盈溪,不似随口之言。”
萧煦神色微凝,低声道:“不过是死马当活马医,权当她是最后一个指望。”
“那为何是她?”
萧煦神色变了变,静默了半晌,就在云端宁以为他不会说话时,他却嘶哑着嗓子开了口。
“陆盈溪,同信王有关。”
信王……
这话却像是蓦然一棒砸在云端宁面门,陡然让她惊愕地反应过来,似乎一直忽略了这位信王殿下。
可,与他有关又如何?
萧煦眼神一暗,缓缓开了口。
“彼时在渚安,我有意放走那人,并非只为了不打草惊蛇。他身上,以及当夜所躲藏之地,都有一股味道。”
云端宁拧眉,“什么味道?”
“公主可知,倚碧霜颜?”
云端宁一怔,缓缓点了点头。
当年她私逃出宫去岐平时,曾听说过这倚碧霜颜。此花与寻常花不同,花开时虽极美极艳,但却毫无花香,反倒隐有臭味。
萧煦缓缓抬眸。
“那晚我在那人身上,嗅到了倚碧霜颜的味道。倚碧霜颜并非生于长息,而是长自岐平。此花饶是在岐平,亦少有人将养,只因其一经开花,无芳香反有恶臭,值得一提的唯只花瓣薄如蝉翼,花开之时艳冠群芳。”
云端宁安静地听着。
“长息少有人养此花,却并非无人养。”
她一震,错愕地开口道:“当晚那人莫不是……”
萧煦鹰眸微眯,轻呵一声。
“那人不是他,养花人却是他。”
“可他不是……”
“可他不是心慈纯善,与世无争?”
云端宁抿了抿唇,微微颔首。
“正则幼时便极为懂事,他出身不好,亦不得圣心,是以在深宫中活得便更加举步维艰。赵妃死后,他这个名义上的三皇子,便更加人人可欺。遭人冷眼折辱,克扣月例吃食,温饱尚不能足。”
“就这样小心翼翼地活了六年,父皇似乎终于记起了他。将他指给孟氏,他便同我一道长大。人人皆道,他养在皇后膝下,得皇后疼爱,是走了大运,过上了好日子。”
说及此,萧煦冷笑一声:“孟氏那般刻薄寡情的性子,是不会毫无缘由地待人好的。他在凤仪宫中,挨打过,受罚过,日日谨言慎行,强迫自己说些恭维讨喜的话,博她欢心。可以说,他自小到大,从未有一日做过自己。”
“这样一个战战兢兢活下来,日日须得忧心朝不保夕的人,比所有人都渴望强大。”
云端宁沉默了一瞬,不知想到什么,又垂下眼帘,轻声道:“他和徐拂月很像。”
萧煦微微摇头。
“徐拂月要比他更幸运些,起码不必想方设法活着。”
“殿下很早便知信王所谓纯善是掩人耳目?”
“当时我在青鸾山上时,他来府中寻我,不惜拿卑贱出身相胁,亦要见我一面。出身是他的心魔,幼时极为惧怕有人说三道四,更遑论是他主动开口。自那时起,我便起了疑心。”
云端宁握紧了双拳,颤声道:“所以纵火杀害江守年,传谣构陷叶靖安,一应尽是他的手笔。”
“不错。”
云端宁几乎怒得发抖,她冷笑频频,恨声道:“为何?为了害你?为了那九五之尊?”
“我说过,这样一个人,比谁都渴望强大。”
萧煦轻咳了咳,神色晦暗,“他是一个自小便见惯丑恶肮脏勾当的人,人人都自私自利,为己害人。”
云端宁恨声,“这样十恶不赦的人,该当碎尸万段。”
萧煦眼眸锐利,字句铿锵。
“伏尸流血,以命来偿。”
萧然欠下的血债,太多了。
*
裘思道回家时已近日暮。
徐拂月一事是他一时掉以轻心,竟中了他的招。所幸那钟和唯一的弟弟在他手中,以此威胁,才能让他咬死不供出自己。是以即便事情败露,也有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机会。
唯一的疏漏便是掺了九尾草的安神丸来不及清理干净,好在他早便留了个心眼,将安神丸、所谓往来密信与那下给徐拂月的甜如蜜,一道藏在了荣王府。
裘思道心里很清楚,无论是密信还是甜如蜜,都不是让荣王必死的东西,只有那安神丸是。
今上多疑,生杀予夺,手腕狠辣。在对自己有威胁的事上,宁肯错杀,亦不肯放过。
哪怕侥幸躲过一劫,玉公子却仍是半点不敢放松警惕。数日前,他还遣人去青鸾山围杀了一个男子,不过一人而已,却要派出十余位绝顶高手,甚至严令必得亲眼看着这人咽气方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