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日日思美人(97)
贺清柔心一颤,愈发握紧了他的手,哀声道:“当年你年少时踌躇满志,何尝不是如迹儿这般?若非家境贫寒,壮志难酬,空有一腔抱负,又岂会因那人一碗饭,一袋银,便自此一错再错,不可回头?”
裘思道苦笑一声,睁开了混沌的眼眸,直愣愣地盯着远处。
“是啊,不可回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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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的雪下得虽急且紧,然却去得早,去岁这时还正大雪冰封着,眼下却是积雪渐渐消融,天气也不似原先那般寒凉。
后几日,云端宁都接替了沉香的活,去给萧煦送药。他身子到底强健,休养几日很快便恢复如初。
这次是云端宁最后一次送药,昨日见萧煦已然行走坐卧与往常无异,便想着今日再喝最后一回,便可不必喝了。
沉香正搀着她,拎着食盒往萧煦所居偏殿走时,蓦地瞧见尚未完全消融的积雪地里,跪着个人。
她抬眸远远望去,拧眉道:“殿下门前跪着谁?”
沉香垂着眼帘,默了默,犹疑着不答话。
云端宁凉凉扫她一眼,“何人这样难以启齿?”
沉香咬了咬唇,愤愤地睨了那人一眼,方没好气地道:“还不是雪霁。”
“她又作什么妖?”
沉香冷嗤:“她昨日便来找过殿下了,今晨鸡鸣时就跪在这了,求着殿下处置您呢。”
云端宁眉头紧蹙,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
她顿住脚步,不可置信地道:“处置我?”
沉香愈发来气,咬牙切齿道:“她前些日子知晓了苏悭先生的死讯,哭天喊地了好些时候。偏要和殿下告状,非说是您见了苏悭先生后,他才遭遇不测的。”
云端宁闻言握住食盒的手紧了紧,冷眼睨着雪地里的人,嗤笑一声:“惯会无事生非,这样的事也是能拿来颠倒黑白的么!”
沉香气哼哼地应声道:“就是!殿下根本不理会她,她便自个不知跪着给谁看。”
云端宁不愿多理会她,抬手揉了揉眉心,便顺着小路绕道走了。
不过再如何绕,在门前时雪霁到底是瞧见了她二人。
雪霁已跪了两个时辰,早便冻得牙关打颤,瑟瑟发抖。甫一见云端宁出现在眼前,也不知哪里来的胆子,二话不
说便霍然起身。
但因跪了实在太久,她双膝发麻,起身时不稳,一个趔趄倒在一旁。
正是她这一摔,让云端宁顿足看了看,刚想开口问她可有摔伤,下一瞬她便即刻爬起身,跌跌撞撞地朝自己的方向跑来。
雪霁猩红着眼跑过来,竟是一把拽住云端宁的袖口,嘶声道:“你做了什么?先生为何会死?你都做了什么?!”
沉香见她这样癫狂,忙挡在云端宁身前,一手推搡着她,一手向后小心翼翼地护住云端宁。
“你做什么?你疯了不成,怎敢对王妃不敬?”
雪霁一双眼睛血一般红,她的手依旧死死扯住云端宁不放。
“先生死得蹊跷,生前见过的最后一个人便是她!你要我如何不怀疑,如何能置之不理?!”
云端宁眉眼低垂,淡淡扫了一眼雪霁掐抓着的袍袖,音量虽不甚大,却带着十足的压迫。
“放手。”
哪知雪霁闻言却是含着满眶热泪,死死地盯着云端宁,抓着她的袖口,蓦地屈膝跪了下去。
“王妃,求您,我视先生如亲父,好歹让我知晓他是如何死的,又是为何而死?”
云端宁拧眉霍然一把甩开袖子,雪霁也叫这力道带得歪着身子倒在一旁。
“苏先生因何而死我比你更想知道,你若当真有心,此刻便应在他坟前跪着,而不是同我胡搅蛮缠。”
“你那晚无缘无故地去寻先生,翌日便传来他的死讯。那天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你敢光明正大,事无巨细地一一道来么?!”
云端宁冷冷地睨着地上眼神怨毒的雪霁,寒声道:“我去见何人,做何事,还要一一说与你听么?”
“你不敢,是你不敢!做了亏心事,岂敢白日与人言!”
云端宁冷笑一声,不愿再同她做无谓的口舌之争。她此行的正事,是给萧煦送药。
是以她不耐地拂袖,并不去答雪霁的话,径自转身欲要进门。
一手正推着门,便不防听身后沉香一声惊呼。
“王妃小心!”
她即刻转身,只见雪霁手中正握着一把锋利的匕首,方才正怨恨地朝她后心刺来。眼看着这匕首正要刺中她面门,沉香骇得僵在原地无法动弹,只觉浑身血都凉了大半。
“我要你偿命!”
雪霁不管不顾地冲过来,云端宁却是冷冷地看着她,仿佛这匕首并非向她而来一般。
下一瞬,雪霁痛呼一声,自云端宁后方飞来一只茶盏,凌厉地狠狠砸在她的手腕上,她手中匕首即刻脱手,当啷坠地。
云端宁不回头看也知是萧煦的手笔,反倒是拧眉垂眸拉着自己方才叫雪霁攥了半晌的袖口看,本是平整光滑的袖口,此刻早便皱成一团。她极爱这身衣裳,以往在大盛便时常穿着,如今倒好,这衣裳也是无妄之灾。
雪霁捂着受伤的手腕抬眸一看,踩着光影走出的竟是殿下。
萧煦却是拧眉看向云端宁,自他扔出茶盏,再到走至她身旁,她的眼神便一直凝在那袖口上,一瞬不离。
一个袖口,值当她盯着这许久么?
云端宁一面抚着袖口,一面头也没抬,不咸不淡道:“她欲持刀行刺我,该当如何惩处,殿下快些定夺吧。”
她哭着摇头,泣不成声:“殿下……她与先生之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