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圆感激地点头,试探着踩在了杜嬷嬷的肩头,踉跄了几下,被接了下来,接着冰桃也跳了下来。
杜嬷嬷喘了口气,小声说着:“……明姑娘叫奴婢在这里等着的,她叫奴婢跟姑娘说一声,宜舒那里姑娘不用操心,过几日她寻着机会就把她打发出来!”
月圆感激地无以复加,来不及说什么,就被杜嬷嬷推走了,“姑娘快走,穗儿在里头收梯子,奴婢还得进去照应下!”
此时天色已经完全黑透了,一枝园左近一直都有护院巡查,趁着这会儿无人,还是要赶紧跑才是,月圆分辨了方向,拽着冰桃的手往南的方向跑去。
她身上原本就有伤痛,跑出了鸡鹅巷之后就已经有些无力支撑,冰桃带她抄了一条小巷,眼见着姑娘疼痛不已,大着胆子敲响了僻巷里的一户人家,借了一辆独轮车。
“姑娘,这时候已经出不了城了,咱们往哪里去?”
月圆想了想,指了向东的方向,轻声道:“旧宫东安门,雪藕在那里。”
冰桃没有多问,推起独轮车就往旧宫去,她虽是丫头,但在一枝园里从来没有干过重活,难免推的吃力,又因为只在僻街小巷里行走,踉踉跄跄、满身大汗,先到了北安门下,又绕着旧宫的宫墙一路向东,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忽然听到身后有脚步踢踏的声音。
冰桃吓了一跳,回身望去,只见几个穿着一枝园衣裳的护院拿着长刀,看到了她俩人的身影,像是胜券在握的样子,脚步放慢了下来。
“冰桃,你就这么跟着圆姑娘跑了,不管你娘了?你爹说要把你绑回去打断腿呢!”
听着其中一人的叫嚣声,冰桃脸色青白一片,此时月圆已然清醒过来,挪下独轮车,拽住冰桃的手,两人跌跌撞撞的向前跑。
这几个护院也不慌不忙地跟在后面,他们笃定这里是旧宫,高高的宫墙下鲜少有侍卫巡视,僻静而又人烟罕至的地方,谁能救她们?
月圆向前看去,率先看到了一片昏黄的灯光,她握紧了冰桃的手,急急道:“你别怕,到东安门了!”
冰桃哪里能不怕呢,浑身不由地战栗着,颤抖着向上仰望着:“姑娘,这里是旧宫,等闲人进不去——”
身后那些护院也是笃定了这一点,猫捉耗子一般慢悠悠地向她们走来,月圆跌跌撞撞地走了东安门下,仰头望着高大巍峨的宫门,握紧了拳头,使劲地砸在了宫门上。
冰桃见状,回身看看追过来的护院,也开始跟着姑娘的拳头砸起了宫门。
“姑娘,会有人给咱们开门吗?”
“有,小啊呜一定会开的!”
第45章 江家遭难求也好,卖也好!把他换回来……
宫门久久未开。
月圆只觉后颈一片冰凉,寒意来自鎏金兽环撞击的声音,来自朱漆宫门上的铜钉,来自宫门下方间隙里的一线溶溶光。
一枝园的护院慢悠悠地逼近,宫门里忽然传出来甲胄与刀剑碰撞的响动,月圆心念一动,又牵住铜环,往宫门上撞去。
“皇宫重地,何人惊扰。”
宫门里传来的声音无情无绪,因隔着厚重宫门的缘故,像是从遥远的云端传来。
月圆松开被铜钉硌出血印的手,原本还有几分成竹在胸,此时已悉数化为不安。
“我是——”她犹豫了一下,她是谁呢,如何向里面的人报上家门呢,怎么说才能叫燕覆知道?
“我是六桂村的江月圆。”她说着,声音大起来,“我是江月圆!”
江月圆是谁呢,对于燕覆来说,她又是谁呢?
来不及想这些,江月圆看了看驻足在不远处,戏谑地看着自己和冰桃的那一群护院,还是又拍了拍宫门。
宫门里响起来一声喝,像天兵天将从天上砸下来的雷,吓得月圆不由自主地后退两步,在冰桃的搀扶下勉强站住。
“东安门惟储君行走,等闲不开,尔等快快散开,否则重刑伺候!”
这句话传出来之后,宫门内外都陷入了寂静。
宫门下方缝隙里透出来的一线暖光,渐渐地暗下去,她的心也重回黑暗。
“这可怎么是好啊?圆姑娘。”打头的护院不慌不忙,也因为身处宫门之下,不敢高声,只慢慢地近前,低声说着,“离了一枝园,谁还会把姑娘捧上天?老夫人说了,只要姑娘回去,既往不咎,否则她老人家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月圆再次回头仰望,宫门依旧高大巍峨,像是南天之上那道不可逾越的天门,她无法从其中得到任何解救,甚至一丝慰藉都不可能。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她转身面对一枝园的护院,把冰桃掩在了身后。
“把冰桃的娘送过来,放了她二人,我就跟你们回去。”
打头的护院看了看姑娘身边的冰桃,大约是同在一枝园为仆的缘故,倒是迟疑了一下。
“小的可做不了这个主,再者说了,冰桃姑娘的爹可是在给老爷办差的,怎么可能把冰桃的娘送出来?”
“你们方才也听到了,东华门下不得喧哗,若是你们用强,我索性吵嚷起来,叫里头的官兵把我斩了,你们莫非能逃得过?”
打头护院闻言,倒是认真思索了一下,他是外院掌夜的护卫头子,还是有一定的权限,想了想吩咐身边人回去通报。
“把姑娘的意思通禀给老夫人。快去。”
身边人迅速往回奔,护院头子也不急了,也不近前,只在原地站着。
冰桃知道自己若是被捉回去,必定是一个死字,娘亲也会被牵连,却全然没想到姑娘竟会以自身为筹码,换娘亲与她的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