庸俗夏日(48)
我看着她的笑起来的眼睛,恍惚间以为我们认识很长时间,跟她说话时,我处于放松状态。
我跟她讲了我的经历。
读这篇故事的时候,我处于人生低谷,和书中的几个人一样,每天对着凌晨阴霾蓝出神发呆,当时我已经有两个月没有出门,房间里堆满杂志和书籍,只是书本上的字变成小蚂蚁,从我眼前爬走,书上是一大片空白。
那些小蚂蚁爬到我身上,一点点啮咬我的身体,我失去基本说话能力,甚至在一段时间内不能自如行走。
我很像一片被咬得破破烂烂的树叶。
我说到一半,朋友已经握住了我的手,让我不要再回忆了。
她说你哭得好伤心。
我不喜欢讲起这些,如果把生活的期望寄托在一本书上,是不是太虚无缥缈。可是我确实靠着这个故事慢慢走出来。
海鸥声嘹亮,她同样跟我讲起她的一些经历。
几年前,她丈夫患癌住院,几乎花光家里所有积蓄,好在他们之前做过理财,尚且能够维持日常开支。
她丈夫在重症监护室住满一个月后转为普通病房,在那一个月里,她与妈妈几乎求遍知道的所有寺庙。
当时她的膝盖不能弯曲,每天晚上会被疼醒,一直到现在,她的膝盖到阴雨天还会隐隐作痛,总是提醒她那一个月暗无天日的生活。
她丈夫曾给她写过两封遗书,交代好后事准备自杀,但是都被她及时发现。
她妥善保存好两封遗书,打算等他好起来的时候拿给他看。
“我当时就跟他说,我们好不容易才走到现在,他的病又不是无药可医,为什么要放弃呢?”
“他是一个悲观的人,我一直都知道,”她说话期间声音带有轻微的后怕,“我尽管不想他离开,但也知道他的病是一个定时炸弹,他总觉得是他拖累了我,其实他不知道,一直都是他领着我往前走,很多次救我于水火之中,这次只不过是暂时互换身份。”
后来她丈夫的病情得到控制,出院之后休养两个月重新开始工作,她丈夫是个工作狂,经营一家规模还算可以的游戏公司,他每年定期体检,癌细胞已经两年没有扩散了。
我意外发现手机里有款游戏就是由她丈夫公司推出的,在我找不到书中答案之后,试着将注意力转移到别的地方,恰好那时有一款组队解谜类游戏正热。
我想这是上天安排好的缘分,在我认识她不足三天就已经成为朋友。或者说,在她问我借书的时候,我们已经成为了朋友。
互相倾诉之后,我们安静好长时间。似乎都因对方揭开伤疤而感到悲伤。
分开之前,她让我不要难过,说出与林之恺先生同样的话。
能够让我多一份继续生活的希望,这或许就是故事本身的意义,我因这个故事认识的一些人,懂得的一些道理和重新燃起的生活火苗,这些全部是故事带给我的意义。
我没什么不知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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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之后,我着手摆脱延毕两年的学生身份。
对此改变态度的人是我向来严厉的妈妈,她担心我遭遇挫折后再次一蹶不振,每天晚上陪我散步并宽慰我学业其实没那么重要。
甚至工作也没那么重要,社会上一切的规则都不重要。我的任务就是好好活着,努力让自己开心。
年过半百的妈妈告诉我,他们目前只希望我生活愉快。
毒舌朋友说出的话依旧犀利,我们在一个周日见面,他坐在我
对面,直接点明我不撞南墙不回头,非要走到死胡同才想要转弯。
我说其实并不是很想转弯。
他听到我的话后忍住要骂我的冲动,用一杯冰水压住即将爆发的脾气,询问我的生活近况。
我当时往返家与图书馆之间,偶尔匆匆赶路的时候看到街道上抽绿的梧桐树叶,会恍惚一下。自那日回来以后,我很少想起这件事情。
我与林之恺先生通过邮件,跟他简单说明这次旅程并没有多少收获,回复我的是他助理,客气礼貌地告诉我,林先生做完手术后在静养,他留给我一张照片,并祝愿我余生顺遂。
因为一些琐碎意外,等我真正拿到那张照片时已经三月下旬,那天下了绵延细雨,我刚认识不久的朋友与丈夫错峰旅游,刚好途径这边。
我见到了她丈夫,话不多,人也清瘦,但是精神还可以。
我跟她经常联系,得知她家里最近新添了成员,某天下班她丈夫在小区里绑架了一只小猫,并告诉我她准备辞职。
她与丈夫没有孩子,并且并没有要做父母的计划。她说这些年在工作上花费太多时间,年轻的时候认为要努力挣钱,以生活为代价获得事业上的一些成功,在经历母亲住院和丈夫患癌之后,她一下子惊醒,这并不是她想要的生活。
等她处理好人事关系,之后便要与亲人过一种旅居的生活。
我在微信上用很羡慕的语气说她心态很好,在跟她聊天中,我获得夏日傍晚那样的静谧。
她为我出主意,帮我出谋划策。
她是我很想要成为的一类女性,我准备毕业的那段时间,一直以她为榜样。
我曾经说过我周围有一群很厉害的朋友,他们越是厉害,我的获得感越低。
他们靠着天赋跑得飞快,我凭借算得上优点的勤奋,艰难地打怪升级,学生时代赢得一些奖项、读的还算可以的学校,在他们眼里只是开胃前菜。他们也是很好的人,只是无意间显露出来的优势能够将我努力堆垒起来几米高的积木压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