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不是要和我离婚(65)
和那次一样,本该突破一个新阈值的数值却维持在一个诡异的低数上。
那个时候的陆昭阳,更多想的是财团的仪器失误,想的是他们想要圈下下城区的地盘,却没料到三级监察官的忽然插手打破了他们单方面制定的数字游戏;而现在的陆昭阳,却想到了另一种可能。
——在存在着更高等野兽徘徊的区域里,那些位于食物链低端的弱小存在,只有匍匐屏息的资格。
她是不是早就知道了……?再怎么说也是唯一的三级监察官,她知道什么了?她在避讳什么?她在隐藏什么?
……无论如何,不能让她一个人面对。
一系列的冲动促使着陆昭阳直接按下通话键,然而就在他即将落下手指的同一瞬间,男人的身后却响起了一个不算陌生的声音:“这么晚了给人家老婆打电话,不太合适吧,陆处长。”
“……”
陆昭阳的动作倏然僵住了。
他停下来,听见自己的呼吸声——直至此刻他才慢半拍地发现这呼吸声居然是他现在唯一能听到的声音,风声,鸟叫,虫鸣,老旧的路灯通电时的隐秘嗡响,这些声音忽然从现实世界里抹去一样,没有留下半点痕迹。
“您为什么还在这儿站着?”他身后的那个男人,晏秋名义上的丈夫,还在发出故作体贴的询问:“不好意思,时间很晚了,我就不请您上去坐坐了。”
陆昭阳不动声色地嗯了一声,他轻轻活动了一下自己另一边有些僵硬的手指,若无其事地转过头,看着那个名为林暮川的男人。
和上次一样,他穿着一身不适合正式场合的宽松居家服,瞧着就像临时从家里跑出来扔个垃圾一样的随意自在,那张还算不错的脸上带了点敷衍的假笑,静悄悄的瞧着他。
是的。
……这个男人看起来,是静悄悄的。
陆少校缓慢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呼吸节奏,他观察着这个站在影子里对自己微笑的男人,他捕捉不到那些令他放松的细节,正如他完全无法理解他是什么时候下来,又是什么时候站在自己身后——仿佛此刻面对
的不是什么正宣誓主权的情敌,而是一尊雕塑,一个假人,一个拓展出真实颜色和轮廓的影子。
……一个不可理解,不可名状的怪物。
他张张嘴,却听见自己语气如常的回应:“你也可以理解为这是工作需要,晏秋最近压力很大,我有点担心她的情况。”
“是吗。”林暮川脸上假笑的弧度扩散了些,若无其事地点点头,“辛苦您了,不过我自己的老婆,我自己会照顾,不牢您多费心。”
“话是这么说,你不是正站在这儿和我说话吗。”陆昭阳面无表情地反驳着。“你在这儿,谁照顾晏秋?”
“您担心的范围有点太大了,陆处长。”林暮川回答说,而几乎是在他话音落下的同一瞬间,陆昭阳的手机就收到了另一条信息。
照片上是属于丈夫的视角,男人宽大的手掌拢着妻子带着婚戒的手,看光线折叠的角度,应该就是此时此刻拍下来的。
“我说过了。”
林暮川的声音在他的对面,在他的头顶,在他身后响起,陆昭阳的屏幕上同时跳出来自对方的提醒:
“照顾她的事情,不劳您多费心。”
“不过,陆处长,您既然是个这么体贴的好上司……”他抬起头,看见林暮川仍站在那儿,两手空空的站在那儿,带着点敷衍的笑容,依旧像是个假人,泥塑,印着颜色的影子一样,静悄悄的瞧着他。
这拟人的怪物就这么看着他,说:“那就别给她添麻烦,怎么样?”
第36章 疯子这一切就到此为止吧,陆处长。……
陆昭阳站在原地,一种不可名状的荒谬惊惧吞噬着他为数不多的理性。
这是什么情况?他屏住呼吸,脑子里罕见只剩下一片迷茫的空白,这不在陆昭阳的计划范围内,此前他所能想象最恶毒,最恶劣,最难以忍受的画面,也没有超出过“林暮川至少是个人类”的范畴。
男人似乎沉默了很久,又好像不过是恍惚的一瞬,他张了张嘴,听见自己嘶哑干涩的声音:“……她知道么?”
——她最亲密的枕边人是个不可名状的怪物,这种事情,她知道吗?
林暮川没有回话。
那浑浊的影子,印刻着人的颜色和轮廓,声音仿佛是从空气中凝结落下的窸窣回响,但这一次祂没有同步自己和手机对面的行动,祂反问:你觉得呢?
她知道如何,不知道又如何?
你要点破这一层敷衍的假象,去告诉她,你疯了,你的身边人更是个纯粹的怪物?
陆昭阳反射性的在心里反驳:难道这不应该吗?
她没有错,她只是病了,生了在这个世界里最常见的一种病——但是不用担心,她有着极好的资质,接下来只需要远离这个令人绝望的病灶,他会陪着晏秋一起调整,让她从监察官的身份上走下来,重新做一个正常的普通人。
只要给她机会,让她可以以一个普通人的身份去接触这个世界,她就一定会好的。
林暮川不想说话了。
他站在高层公寓的落地窗旁边,居高临下地俯视着那个毫无自知的男人。
他俯视着那个男人的身影,而那位名义上的上司,自以为是的正常人,拯救者,正以一种惯性使然的傲慢俯视着晏秋的灵魂。
他什么都不懂,却觉得自己正确又正常。
*
影子如潮水般散去了,三五秒后陆昭阳才从身边的鸟雀虫鸣中找回了些现实的实感,他缓慢调整着呼吸的节奏,并不意外自己的呼吸声中掺杂着混乱的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