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婚之后(107)
她沉吟道:“一会儿舅舅过来,告诉我一声。”
温婧转忧为喜,这个任务容易完成得多。
她笑着说:“就算您不主动去见谢书记,他也会叫人来找您的!”
彻底打扮完,天光大亮。
后院喻济时处的秘书已经开始叩门。
喻礼亲自迎接,脸上绽起的笑意比日光还要明亮。
“我马上到后院。”
她总是这样的,对秘书的态度比对喻济时本人的态度还要温和亲切,这让她在侍奉的人中很得人心。
喻礼走到后院时,议会厅里已经坐满人。
室内充了高浓度的氧气,一进门,情绪便变得亢奋。
喻礼走进门,再次接受众人的注目礼,这次她不能再像面对助理们时那般淡然平静,她微微躬身,态度恭谨柔和挨个跟起身的老者们握手打招呼。
她的位置坐在喻济时侧下方,座位比其他人要低一些,但位置要比厅内任何人都要靠近中央。
她脸上挂起熟稔笑意,专注听着新闻上或亲民、或纯朴、或憨厚的长辈们高谈阔论。
他们在这里褪去伪装的皮囊,露出精明强干的本质。
在这样的场合,喻礼的辞令很简单,三个“不”字便足以概括,“不会”“不行”“不敢”,她装得像一张未涉世的白纸,是完全单纯如露水的小辈。
谢擎山曾经评价她,“藏拙太过,不露锋芒。”
喻礼坦然接受这样的评价。
长达五个小时的会议结束后,每个走出议会厅的人脸上都带上亢奋的红晕,喻礼把人都安安稳稳从后门送走,缓步走回议会厅,喻济时轻轻咳嗽着,抚着胸口,脸上透着虚弱的青白。
喻礼拉了一把更高的椅子坐在他身边,抬手拍他不断颤抖的脊背,“刚刚表姐告诉我,她回何家过年,晚上再过来。”
喻济时点了点头,“这应该是你舅舅的意思。”
他抬眸,眼神锋利,“你表姐和你舅舅谁更重要,你不清楚?”
喻礼没说什么,“我当然知道。”
她知道老爷子不久就要回庐山避世修养,简单把几件事跟他提一提,“我打算让二哥做谭文锦的位置,给他实权,名分先吊着他,以后的事情看他表现。”
“初五的时候,我会到程家亲自拜访程泽生,以后我们家或许可以跟陈家走得远一些,跟程家走得近一些。”
喻济时笑起来,枯瘦的手在她手背轻拍,“因为程濯?”
喻礼摇摇头,“程泽生虽然性格专断,但处事上颇为圆融,曾经身处漩涡,却在大风大浪上能保全自身和家族,功成身退又留得身后名,这样的处事手段比陈家人高明得多。”
喻济时点了点头,他对喻礼没什么不放心的,曾经对她唯一的不满来自她的性别,后来喻景尧的身世曝光,他连这一点不满都没有了,只觉得圆满。
“喻景尧的事情你不要追究,如果真的东窗事发,就把他丢出去赎罪,务必让把喻家摘出去。”
知道抱错的时候,他也曾怒发冲冠,想让原本错误的事情重回正轨。
只是那个未曾谋面的亲孙已经死了,死因还跟喻介臣做得地下生意牵扯的不清不楚。
若要查证亲孙的死因,势必要损了喻家的元气,还得把喻介臣推出去认罪,所以他只好让喻介臣销毁掉生意链条,顺便联合谢家捂住这件事,至于遗留的怒气全部发在何家人身上。
喻礼敛眸做出含笑的姿态,眼底深处一片平静。
喻礼踏出后院,清冽冷气从脊心窜到胸腔,她捂住心口咳嗽起来,温婧过来扶她,温声汇报,“谢书记过来了,在花厅等您。”
喻礼点了点头,抬步往外走。
谢擎山赶时间,喻礼走到花厅时,他已经站在外厅的石阶上等待,见喻礼走过来,他抬了抬下颌,对喻礼道:“把你手边的事情放一放,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谢擎山身侧站着喻介臣,喻介臣脸上的笑意温润儒雅,“礼礼,今天我替你忙一会儿,你专心跟着舅舅出门,剩下的客人我来招待。”
他们已经替她做了决定,喻礼似乎也没置喙的权利。
她微微颔首,跟在谢擎山身后上车。
车子开向京郊的园林。
外面下了小雪,雪粒敲打着车窗,带起泠泠声响。
谢擎山忽然睁开眼,“知道我要带你去哪里么?”
喻礼本来是不知道的,听他这样问,心底便有了七八分猜测,她侧脸看向谢擎山,姿态和眸光同样谦和柔顺。
“是看柳公子?”
她谨慎为未曾谋面的柳云泽冠以“柳公子”称号。
谢擎山轻轻颔首,手掌覆住她柔软的掌面,“拜过他,这件事就算过去了,喻家还是你的喻家,喻景尧还是你的二哥,一切发生的事,不用让你母亲知道。”
喻礼知道,这件事同样没有她置喙的余地。
她沉默点了下头,没有片刻争执。
谢擎山看向她沉静内敛的眼眸,他知道自己这个外甥女是有几分反骨的,不然也不会放弃联姻的坦途毅然走上跟她两位哥哥争权的道路。
“你父亲其实给你铺了两条路,一条是嫁给陈修和,做一位温婉不经世事的贵夫人,喻家则会倾尽全力托举你的丈夫,保你一辈子富贵无忧。”他瞥喻礼一眼,见她无波无澜,继续道:“还有一条路,那是在喻景尧身份曝光之后,他坦诚对你的喜欢,想要娶你,你父亲打算把喻景尧的身份公之于众,然后让他娶你,你做董事长,他做你的CEO。”
“不过,最后两条路都没有成。”他沉沉道:“你曾经告诉我,即使痛苦,你也一定要争取上谈判桌的资格,现在你如愿上桌,这些痛苦就是你必须承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