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知(5)
可骂着骂着，看着哥哥瘦骨嶙峋，又胡子拉碴的模样，我又想哭。
我不知道，七年，他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不是七天，七周，而是七年，2555天。
我见过他被人厌恶的推倒在地，骂他乞丐，傻子，疯子。
被路过的狗吠叫追赶，甚至被咬伤。
被他模样惊吓到的孩子，扔石头砸伤额头。
在狂风暴雨中淋的像一只落汤鸡。
在大雪纷飞时，雪落满他的肩头，白茫茫的一片天地里只有他一个人，形单影只，瑟瑟发抖。
无数次被厌恶的推开，滑倒。
他都能再次爬起来。
看见陌生人，总还是凑上去，只是为了找我这个妹妹。
找我这个对他并不算好的妹妹。
……
如果当初不是在追回顾瑾年的路上被司机起了歹意，将我玷污后杀害，埋尸荒野。
哥哥就不会落得现在这样的田地。
甚至，在走之前。
我还在哭着埋怨哥哥。
“要不是你，妈妈怎么会死？”
“要不是你这个拖累，我又怎么会这么辛苦，又怎么会被顾家嫌弃，被迫离开他，他那么喜欢我，他是第一个说喜欢我的人，你知道我多想和他在一起吗？”
哥哥悲伤的看着我。
他的眼里盈满了泪。
努力的向我伸出手，“抱抱，我错，了。”
“痴痴，不，哭。”
我狠狠的拍开他的手，用尽全部的力气推开他。
对他吼：“我多希望我没有你这样的哥哥，我要去找顾瑾年，我要和他在一起！”
“我再也不要回来了。”
说完，我便跑出了家。
哥哥跟在我的身后，叫着我的名字，声音却越来越小。
最后，哥哥的声音散在了风中。
10
把哥哥给甩开后，我就接到了顾瑾年的电话。
他语气迟疑，带着恳求。
“知知，能不能和我一起走。”
“我还是爱你，根本忘不掉你，我规划的未来里一直都只有你。”
“你的哥哥我会派人照顾好，你不需要有任何后顾之忧，如果是为了钱，我会给你的，你要多少我都可以给你，我妈妈那里你不用担心，一切都有我……”
他急急的说着，似乎怕一停下，我便会拒绝他。
我泪眼婆娑。
哭了。
哭着哭着，又幸福的笑了。
既然结局未定，我又怕什么。
他已经这么勇敢，我没理由再用各种理由牵绊自己。
堵上一切，和他走好了。
我哽咽着答应。
顾瑾年没想到，我会真的答应。
他兴奋的不停说着我们出国后的未来，最后，他低低的哭了出来。
呢喃着我的名字。
“林知知，我的一颗心都在你手里了，不要再把它丢掉了，好不好。”
“知知，从现在开始，你真的属于我了。”
……
可那天晚上，顾瑾年手中紧紧攥着那两张机票，等到了天光大亮。
从满心的期待，到满眼沉寂。
都没有等到我。
因为我在来的路上，被司机侮辱并杀害。
他甚至还用我的手机，给不死心打来电话的顾瑾年，发去了足够羞辱他的信息。
“你还真是好骗，不会真的等了我一晚上吧。”
凶手还挑衅的拍了一张暧昧十足的，十指紧握的照片给顾瑾年。
“你等我的昨晚，一直都和他在床上翻云覆雨呢，本来就没想过要和你走。”
“其实逗逗你挺好玩的，但是太听话的狗也没什么意思，滚出我的世界吧。”
说完，便拉黑删除了他所有的联系方式。
顾瑾年在那天后，便出了国。
直到我死亡后的第七年才回来。
其实在那个晚上，哥哥在外面寻找了我一夜。
急的一边哭，一边找我。
甚至还不小心摔进了河沟里，爬了半天才爬了上来。
他甚至连报警都不会。
还是房东，好心的林阿姨在听到他的求救后，替我打了报警电话。
警察来找哥哥做笔录，可他的表达能力有限，而邻居对我的行踪又不清楚，再加上这片地方的监控前不久刚坏掉还没换新。
所以关于我的人口失踪的报警，就这样不了了之。
房东见我久久不回。
她并没有将没钱交房租的哥哥赶出去。
而是免收他的租金，并且时不时的将他带回家，给他做些吃的。
林阿姨也是孤单，生了两个孩子，儿子定居国外，女儿也嫁去了加拿大。
只有她守着丈夫的坟墓，不愿出国。
她看见哥哥，总想起自己的孩子。
可前不久，房东因脑溢血在家里突然逝世，远在国外的儿子回来后，处理完房东的丧事，便要变卖房产，哥哥再也不能住在这里。
11
晚上，找了一天的哥哥，又回到了家。
可这次，房里的东西都被扔了出来。
其中有一个水晶球已经碎开，裂成了一片又一片。
水晶球里的小女孩，脸上还残留着液体，看上去，就像是泪。
哥哥哭着将那些碎片捧起，锋利的玻璃碎片割破了他的手指，却恍然不觉。
……
那是我送给他的二十岁的生日礼物。
也是我唯一送给他的礼物。
因为那时我考上了不错的大学，以为可以一辈子摆脱哥哥，便心情大好，在他生日那天，从路边摆的地摊上，随便买了一个水晶球，一个廉价无比的礼物。
送给了哥哥。
可他却宝贝的不行。
拿到手，嘴巴裂开，笑的无比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