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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色故事[救赎](207)

作者: 蓝色星尾 阅读记录

狭小空间里,呼吸很清晰,清晰到连谁提气,准备说话也明显。

“澜澜,你妈和我前段时间压力都很大。”不熟练的伪装,不熟练的腹稿,代敬驾驶着车辆,走走停停。

“虽然离那件事过去也有一段时间了,但是我们还是担心你被那些人影响,”代澜能感受到从后视镜里折来的余光充满了小心翼翼,“之前问你,你也没有详细说。”

“总之看到你现在好像没什么了,应该就是……”方向盘打转,“还好吧?”

“也没什么了……”平静下是情绪在翻涌。

她知道的。

父母在她和陈慧雪之间的舆论战里,压力有多大。

她知道的。

新闻出来之后,两人就说希望到敬老院看她。

自杀过,情形还历历在目,这次怎么可能抑制担忧?

但代澜拒绝了。

一方面是状态不好,不希望再花精力应付父母,另一方面是需要无顾忌地计划,不希望被当时某些狗仔趁此机会拍到他们在敬老院,再有些什么传闻,再被牵制。

大风大浪里有亲戚明里暗里试探她情况,言语里有打扰过父母的嫌疑,除去这些人,一定还有更多,可想而知他们两人替她挡了多少流言蜚语,又有多担惊受怕。

“所以当时是什么情况不可以和爸爸妈妈详细说吗?”谈雪梅再度从两座之间扭头看她,想笑,却笑得勉强,“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明明在一个家里,可是总见不着面,想当面问你都找不到人呢……”

她才回来了三天,第一天去看演唱会,深夜归家,第二天几乎全睡过去,直到晚上才出门,也是和他们见不着,第三天……也就是今天,代敬和谈雪梅才找到机会。

如果不是代澜同意坐车,恐怕连这点聊天的机会也没有了。

心脏被灼烧,在边缘隐隐作痛,反复地拷问自己,却没有辩驳的士气。

淤在心底,徘徊得生痛。

只是简单的问题,为什么却连开口的力也没有?

代澜很难形容此刻,复杂情绪将自己推向角落,任雾色再次蒙蔽眼睛。

前座,母亲抬手,抹去了什么。

车子仍在车流里穿行。

准备上高架的某条街,谈雪梅突然叫停,说下车买点什么,于是车子停靠路边,短暂的喧嚣,再回归安静,车内就只剩两人,好似周旋于世外。

车载音乐很轻柔,放着经典老歌,提醒她,还在与人间七情六欲挣扎。

“其实我和你妈都很自责,你知道吗?”他故作轻松,却并不容易。

望向窗外的目光失去焦点,代澜以眨眼作为回应。

她知道代敬在观察她。

“……以前没有帮上你,和辅导员的事……”他叹息,将姿态放得很低,得不到回应,就当她默认他自说自话,“我们家没那么有钱,也说不上话……”

“本来以为事情已经过去了,没想到你去上了节目,这些也被翻出来,我们帮不上忙,你妈妈那几天急得老是掉眼泪。”

“就怕你……”他哽咽了,可身为父亲的自尊心不允许他在女儿面前流露这些吧,所以停下,要熬过这关,再继续,“就是怕你不好了。”

谁也明白这句“不好了”是什么意思。

眼帘低垂,代澜双手撕扯着拇指上死皮,怎么也撕不尽。

她当然知晓父母为她担忧,也在心里自责没能保护好她。

可这些都不能和过去他们带给她的伤害交叠在一起,互相抵消。

过去,他们的执拗,他们的掌控欲,窥伺欲将她禁锢,好似只要自己做了任何含有自我意志的,“出格”的事,就会被打上“不乖”,“不听话”的标签。

出格是母亲看见有女孩染了鲜艳的发或精致的美甲时,向代澜提出会不会像她们那样学坏的轻轻反问。

出格是父亲强行修改代澜的大学志愿,而她爆发愤怒哭喊后的震声斥责。

日积月累,代澜学会了在他们面前戴上面具,要冷静,要谨言慎行,要喜怒不形于色,这样才能保护自己,掩饰自己那些所谓“出格”的喜恶,遮掩自己迟来的“青春期”。

又也许……

这些本就是抑郁的前奏吧。

所以她麻木得太“得心应手”,坠落得悄无声息。

代澜重新整理呼吸节奏,从歪头靠在车门转而坐正。

如今他们想改变的心虽然真实存在的,可又何尝不是他们亲手造成的结果。

这么多年,她早就习惯听他们的,反正就算问过自己的意见,最终也只是走个过场,假装他们是民主的一家。

期待过,所以失望过更多,从原来的配合回应到冷漠不语,沉默是她在家庭里唯一合法的武器。

你可以说它钝,也可以说它锐利要人命。

可沉默也会自伤。

那是把双刃剑,痛了对方也痛了自己,在反抗中眼睁睁看着对话凝固,余下空洞引人遐想,引敏感的人去挣扎。

最后发现其实所有人都身在其中,满是血泪,还在等低头。

谁低头?

……

“对不起。”

代澜咬唇,尝到熟悉血味,恍若无事。

来自驾驶位的声音谨慎而颤抖:“澜澜,对不起。”

“以前是爸爸太严格了,忽视了你做选择的权利,总觉得你是个小孩子,要我们帮忙。”

一句不长,但代敬还是需要停顿,维持平稳的呼吸,隐藏喉咙里哭腔的蛛丝马迹:“我们总觉得为你选出最好的路是做父母的责任,但是……”

“但是没有听你的想法,也太自大,也许那不是最好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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