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史:孟玉(12)
许信之:「难怪啊!」
那将军果真是条汉子,知晓自己走投无路,打的是和我同归于尽的主意,只我经过多年军旅历练,自也不是什么好相与之辈,缠斗十数个回合,居然也不分上下。
梅执风向着那些柔然人丢了一把瓜子,说:「师妹,快打完回来吧,为兄给你接风洗尘。」
我瞅准空隙,绕过护心镜和锁子甲,一枪直取咽喉,只听得咯咯声响,我将他的头颅高高挑起,大声道:「归降者活,反抗者斩。」
柔然人无不弃甲。
我微笑着松了手,看到许信之仓皇的脸,顺手一摸,腰间一片湿润。
哦,流血了啊!
第17章
当我醒来,看到的是哭红了眼的阿蛮。
我问她:「我睡了多久?」
阿蛮哭道:「三日了。白先生说您要是再不醒,就可以准备后事了。」
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看来人造孽多了,阎王也是不收的。
阿蛮唤了白先生进来,为我诊脉。
白先生是我的随行医官,父母妻儿俱亡于兵乱,被我救下后便一心一意跟着我打仗,如今带了几个徒弟,军中大小伤情都是他和徒弟在管。
白先生看了我的伤势,叹息道:「殿下,前几日那箭矢留下的伤你未曾好好将养,如今又中了那贼人一刀,若非你穿着铠甲卸了气力,只怕立刻便被劈成两段。如今你这皮肉伤好得快,可内伤却非得好好养着不成。」
我只觉得了无意趣,信口道:「莫如死了才算干净。」
孰料一旁煎药的阿蛮又开始哭了:「女郎,女郎您要离开奴吗?女郎这般为国为民的好人,定是要长命百岁的。」
我听得脑仁疼,白先生也是,将她赶出去为我煎药。
许信之也来了,对我说:「柔然的可汗和大妃已经看管起来了,某已经上疏陛下,将你的事迹悉数禀明,殿下,你此行的壮举,虽称不上是前无古人,但某也可断定是后无来者了。但你是女子,也可称得上开天辟地第一人了。」
我斜靠在枕上,道:「将军抬举。」
见我疲倦,许信之便告退出去了。
白先生原先是个赤脚大夫,医术并不十分高明,可多年军营历练,倒也有几分本事。我躺了两个月,自觉行动无碍,加之将逢年关。许信之便安排好了镇守燕山关的人马,同我入京述职。
顾念着我的身体,行军速度并不十分快,山高水长,许信之顺手剿灭了几个山匪窝,当是枯燥生活的调剂。
有一日,许信之邀我前去他房中,我不知情,便去了。
去了以后,他将一个少年推给了我,言语轻佻:「臣剿匪时在山中发现了他,见这少年甚有风姿,便想献与殿下,若能侍奉左右,也是他的福气了。」
我沉默地望着他,他理直气壮地回望我。
我忍不住咳嗽两声,许信之的表情从信心十足到怀疑自我:「殿下你不喜欢吗?」
我坐在案旁,为自己斟了茶水:「将军,是否对我有误会?」
公主养面首并不是什么稀奇事。
但我自及笄来忙于战事,无暇婚姻,后更是在边关打了近三年的仗,虽身处军营,却也没什么男女之欲,如今许信之送来一个少年,我是收还是不收?
望着那少年伏在地上畏缩恐惧的样子,我叹了口气:「多谢将军抬爱。」
那少年随我回房了,跪在地上拜我:「奴,奴见过女郎。」
我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奴名青溪。」
「哪里人?为何流落此地?」
「记不得了,奴自小被卖入戏班,班主取名青溪,后时逢战乱,班子四散逃命,奴逃至此处,被那寨子绑了去。」
我捏了捏眉心,道:「我这里不需要你伺候,明日你便离开吧!」
青溪跪在地上,大胆抬头看我一眼,却又很快将头低下,对我道:「奴是戏子,下九流的行当,身契不在手里,若是有人将奴拿去见官,便是逃奴。还请女郎收留则个,给奴一条生路。」
灯火暖黄,跪着的人眉目如画,色若春华,果真是个俊俏少年。
我心中叹息,倒有了几分喜欢,对阿蛮道:「将人带下去,给他打两桶热水洗洗,再给他拿身衣裳。」
阿蛮也喜欢这个少年,欢天喜地去了。
第18章
回京那日,是我的生辰。
我及笄那年,我的未婚夫婿上门退婚,被我指使人拿着扫把赶了出去。
如今已经八年了。
仍是纷纷扬扬的大雪,覆盖了来时的路,我问阿蛮:「向三郎如今怎样了?」
阿蛮惊讶地瞪大了眼睛,随后颇为解气地说:「那小人的爷娘死了,家中的大兄因他曾大大得罪了女郎,将他赶出了门。奴婢曾打听过,那人放下了清高想去考状元,倒是中了个秀才,只是几次再考,都考不上举人,女郎去边关的时候,那人在家整天喝酒,也不做事,也不读书。」
我听得好笑。
当年他因着一己私欲上门退婚辱我颜面,向氏家主亲自登门致歉,只是父亲态度坚决,讨要回了我的庚帖。
他倒是脸皮厚,居然还敢独自登门来求娶阿灵,此时我和父亲正奔波在外,萧夫人命人将他毒打一顿扔在了街上,那人自始至终,连阿灵的面都没见过。
父亲只当作玩笑随口一提,阿蛮却记在心上日日打探向氏的消息,傻孩子为我鸣不平,烧香拜佛只盼向氏家门破灭穷困潦倒,向氏三郎的悲惨遭遇,倒成了这丫头的下酒菜。
及笄之年,我尚有些少女情怀,被人大剌剌地上门退婚,虽表现得云淡风轻,可心中却实在有些不好受。可如今,经历了万千事,见得了大世面,那向三郎,我几乎已经想不起长什么样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