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史：孟珏(11)

孟玉聪慧，又有阿父亲自指点武功，自然进步神速，我看她将一小卒踢下擂台，眉眼间是说不出的肆意张扬。我是为她骄傲的，可心中却又不知为何，生出无限怅惘。

长此以往，孟玉将来出嫁，不知要受多少委屈。

孟玉还在擂台上叫嚣，我正想事，忽觉身体一个踉跄，当我凭借着本能站住，却已经站在了众人之前。

身后传来梅执风不怀好意的声音：“小师妹，你这泥猴子可要和大公子比上一比？”

孟玉惊讶看向我，犹豫了许久，道：“算了！”

我心中甚是恼怒，回头狠狠剜了梅执风一眼，随后训斥孟玉道：“我去寻阿父，阿玉，你莫要胡闹。”

说罢我不曾去管身后的风波，径自去寻阿父。

待到议事完毕已是黄昏，我随从父亲出门，看到孟玉被一群人簇拥着，在吃零嘴，梅执风忙前忙后给她端茶倒水，咧开嘴笑的甚是市侩。

父亲问：“出了何事？”

梅执风对着父亲行礼，道：“主公容禀，今日营中比武，阿玉妹妹博得头彩。”

父亲笑道：“你赚了不少吧？”

梅执风嘿嘿一笑，却没再说什么。

军汉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和父亲说话，夸赞阿玉神勇无双，父亲索性坐下，抓了把瓜子蜜饯，和他们边吃边聊。

父亲坐在地上，大剌剌地曲着腿，坐姿极不雅观，却完美地融入进了军汉中，孟玉也一样坐着，梅执风给她捏肩捶腿，军汉们叫着嚷着，说着粗话。偶尔有人笑得开怀，蹦出一两句话荤素不忌，被旁边的人捣了一拳：“阿玉女郎在这呢，你什么浑话都说。”

孟玉大笑：“是啊，我是个女郎呢，你可不能和旁人说话那样混账。当心以后找不到媳妇，看你怎么哭去！”

那人也笑：“我是个粗人，女郎别理我。”

我心中又惊又怒，再看孟玉轻而易举化解，更添十二分的无力。

她到底在想什么？

好好个侯府嫡女，父兄宠爱，弟妹尊敬，荣华富贵唾手可。她不在闺阁中绣花弹琴，偏偏要到这里，坐在满身臭汗的粗人中，听他们说些不知所谓的混账话。

这就是她想要的？

我本就疲乏，经过此事心情更加不好

有人说：“可惜大公子没有和阿玉比，不知道兄妹谁厉害些？”

孟玉笑嘻嘻地说：“肯定是我哥哥厉害啊，我哥哥顶有本事的，他能不费一兵一卒招安邓遂郎君，看你们谁行？”

我听得好笑，拿了蜜饯堵她的嘴。

父亲颇为开怀，便在军中设宴，同将士们一同游乐，随即命人传信家中，说是在营中歇息。

我在庄子上收账，兼察看民生，折腾几日已是疲惫不堪。再看周围人在喝酒划拳，更觉格格不入，只略饮了几杯水酒便去歇息。

我睡到半夜被渴醒了，一壶冷茶下肚，倒是精神不少，便披衣起床，四处走走。

不料这一走，却让我听了回墙角，值夜的士兵闲聊，提起白天的事。

“也不知咱们阿玉女郎和大公子谁厉害？”

“肯定是大公子，阿玉女郎都说了，大公子招安邓遂郎君，多好的人物，生的也好看，仙人一样”

“我倒觉得阿玉女郎厉害些，大公子是个贵公子，读书人，一看就没力气。宋阿甲那样高的个子，平日力气也最大，可还是被阿玉女郎给摔下去了。”

“女郎那是用巧劲，要是真跟阿甲拼力气，那女郎肯定输咯。”

“但是女郎的射御功夫真好，可准了。”

“你们见过大公子射箭吗？他厉不厉害？”

“世家的贵公子啊~”

他们便心照不宣地笑了起来。

我心中有些恼怒，但不想落人口实，便忍了，回房休息。

不知为何，自那天后，营中渐渐有人拿我和阿玉比较。走到哪里，似乎都能听到他们的谈话，说阿玉功夫好，说她读的书多，说她聪明又良善，我竟不知，她何时有了这样高的威望。

秋收后，阿父带我们去打猎，阿玉箭法出众，这次却让她拔得头筹。

父亲很高兴，又让我们开始比试。

我甚少参与这些活动，此时参与了，倒也博得一片赞美声。

阿玉却兴致缺缺，方才打猎，她看重的豹子溜走了，这让她很不高兴。比试的时候肉眼可见的烦，提了根齐眉哨棒当枪使，接连挑了几人，便下马喝酒，说没意思。

梅执风在她旁边吃肉，道：“阿玉你赢了那么多人，将来要当大将军？”

孟玉道：“当然要当大将军，还要把柔然人赶出去。”

梅执风道：“那我可等着，你要当上大将军，得给我把西域打开，那边有香料，宝石，美酒和骏马，我把那边的好东西都带回来，最好的给你挑，还给你三成的利。”

父亲就坐在边上，指着场上笑道：“阿父看看玉儿武功如何了？若是你赢了，便给你打一把好刀。”

孟玉眼馋我那把刀很久了，但因是祖母所赠，从未开口讨要过。此时听了父亲的话，提上哨棒就上了场。

孟玉练武勤奋，又有些本事，自然一路赢了下来。我听着众人的赞叹，亲自上了场。

她很惊讶，看着我笑：“阿兄，我可不让你，要不我的刀就没了。”

我也笑：“不必你让。”

孟玉虽于骑射有些本事，可到底不是天生神力，女子之身如何能及得上男子气力，能如此顺畅，也不过是因她女郎之身，其他人有所相让。我有心杀杀她的威风，免得她不知好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