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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史:孟珏(20)

作者: 念寒 阅读记录

他像一尾毒蛇,蜷缩在暗处,找准时机就要窜出来,将人咬死。

孟玉的离开是他眼中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他开始小心翼翼地试探,无师自通去摸索着朝中暗处的规矩和陛下容忍的底线。

我有些怅惘,从前阿父那样的疼爱我们,为何成了皇帝,却开始多疑?

他对权力的把控欲到达了令人心寒的地步,为了权力,他可以狠心要去害死疼爱二十年的女儿;为了权力,他亲手扶持从前不放在心上的儿子和他精心培养的长子打擂台。

这便是皇帝吗?

个中滋味,当真是令人着迷!

琨弟终究不懂,陛下扶持他,不是因为爱他。

他只是需要一个人时刻警醒我罢了!

储君怎可轻言废立?陛下亲手将我养大,教导我读书做人。我的太傅是梅公,我的妻族是望族,东宫的属臣皆是他精挑细选。除了孟玉那个离经叛道的疯子,谁有能力将我从储君之位拉下来?

我顺着陛下的意思勤恳公事,尽力去做众人眼中的端方君子,和孟琨争斗。

日子没劲透了!

英如对待我仍旧温柔小意,只是我们之间未曾再有子嗣。眼看着弟弟们都成家开府,我有些急躁,却又在英如惶惶不安地请求纳妾时歇了心思。

这种事,要看缘分,急不得!

只是朝堂上明争暗斗,朝堂下兄弟对我阴阳怪气,这让我颇觉烦闷。

既如此,离开罢!南方水患波及甚广,我在朝中过的甚是疲累,请命去了江南治水。

第19章

江南水患很是严重,梅公为我招募贤才治理河渠。我观他们工艺娴熟,治河颇有经验,无形之中帮我解决了不少的难处,我生了招募之心,细细询问,却是从灵州来的。

提起灵州,提起公主,他们言语之间多有推崇。

心腹担心我难受,我只是摇头,上疏为他们请官。

水患淹死了不计其数的百姓,而存活下来的百姓失去了赖以维生的农田,不得不成为流民。此时官署对他们的约束也逐渐削弱。从前有户籍约束,将他们拘在一处,无法轻易离开。可此时赖以维生的土地没了,粮食颗粒无收,如若不成为流民,便只能饿死。

流民的规模不断扩大,进而带来了更多的问题。

流民没有粮食,时近入冬,冻饿而死不计其数。疫病在传播,更有人为了存活竟做起了打家劫舍的营生。

江南之患,在水,更在人。

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我是个看不见疾苦的世家公子,可也做不到让活不下去的流民成为圣人。

上疏请求开仓放粮,在城外划定了安置的地方,游说豪族捐钱捐粮,又广求医者研制破除疫病之法。

天使带着放粮的诏令和太医前来,并传口谕命我即刻返京,此地事务由当地长官接手。

我第一次公然违抗了陛下的旨意。

“臣忝居东宫,不知民生。今百姓苦甚,盖上苍警示耳!愿以此身涉险,略尽绵薄之力,以示君父仁德!”

天使长叹,对我一揖,道:“殿下肺腑之言,必上达天听!”

我为了应对流民宵衣旰食,更是不顾疫病亲入流民居所探视,却见一少女跪坐炉前烧水,其余人皆是满面愁容,独她笑容灿烂,甚至还哼唱着小曲。

虽然没有人听懂她在唱什么。

见我停下来,她连忙起身,颇为生疏的行了礼。

我问她:“入了此地,便难以活着出来,你为何面上带笑?”

她道:“贵人,日子是过给人看的,高兴是一天,不高兴也是一天,我想要高兴地过。”

我问她:“你在做什么?”

应对疫病的药还未能研制出来,她烧水做什么,莫非是病急乱投医?

她道:“长官仁德,送来了木炭柴草,我烧些水给我阿母喝,这样干净些,她就会好一点。”

烧水喝便可以好一些?

一旁的柴草上正躺着一名老妇,大约是染了疫病,可比之他人,却是大大减轻了苦痛,我看那少女,再看老妇,忽地发了怒:“你不曾染病,为何要进入此地?”

少女的手一抖,连忙跪在我的面前,泪水涟涟磕头道:“贵人,当初我带着阿母求医,大夫不问缘由就将我母女二人抓来此地,这里进来了便出不去,我只能留下。求您开恩,不要开罪我和阿母。”

我拂袖而去。

当晚,太医告诉我,那少女姓颜,在城内经营一家食肆,家中除了母亲,还有父亲和弟弟。当初流民入城,她也曾捐钱捐物,也曾施粥舍米。只是后来疫病传播,流民悉数被抓走,而她阿母感染风寒,竟也被当作染了疫病抓来。颜氏女正巧带着母亲去看病,被一同抓了送来。

奇怪的是这么久了,她居然没有染上疫病,她的母亲虽然传染,可精神也强于其他人。

太医询问颜氏方法,颜氏懵懵懂懂,说的尽是些烧热水喝,用滚烫的水烫杯碗等。而医理药理却丝毫不提。

太医着实恼怒,可也当真问不出什么,只得作罢,尝试着让人将疫病之人所住居所打扫干净,供应柴草烧水,让他们喝热水,沐浴,用过的杯碗用滚水烫了。如此行事,病人虽未好转,可也没有增多。

颜氏有一手好厨艺,主动接过了做饭的差事,时下虽苦,可也不至于连粮食都供不上,我未曾再见她,倒是太医夸过两次,道是颜氏女虽不通药理,可照顾人却是好手。

当太医研制出方子将疫病控制住,已是次年,河道修理生效,我命人发放粮食,开垦农田,为流民重新编制户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