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史：孟珏(22)

时间匆匆而过，三弟纠集四弟加快了谋略的步子，阿父活的时间太长了，太子妃怀孕，若是生下皇孙，他们的希望便又少了一分。

我见招拆招，谋划布局。

认为阿父活得久的何止是他们？

这种刀尖行走的日子，我当真不想过下去了。

太医是阿父的人，阿父可以怜惜中毒染病有损寿数的儿子，陛下却不能容忍中毒染病有损寿数的太子。

我被废是迟早的事，可我不能这样坐以待毙。

我从前是孟氏嫡长子，后是大梁储君，我活了这么久，所成为的必须要是阿父的继承人。便是孟玉我尚且猜忌疑心，难道此时便会甘心将皇位拱手让人？

心腹对我道：“殿下，您的胜算不大！”

我看向京中的布防图，这是宫中的内应传出的图。

他叹道：“陛下近些年有些荒唐，可他终究是陛下。能亲手将您和秦国公主培养出来，经历了这样大的风浪，您能胜过他的机会极为渺茫。”

我道：“那又如何？”

即便我登不上皇位，坐在那个位置的也决不能是庶出子嗣。

英如怀胎九月一朝分娩，是个女孩。

我将她抱入怀中，手却抑制不住的发抖。

她早产，那样的小，那样的孱弱，我生怕一个用力便会伤到她。

这是我的孩子，是我第一个孩子，皱巴巴的，哭起来的样子很丑。

我几乎是立刻便知道她和我有着血脉上的勾连，对她生起无限的怜爱。

我初为人父，竟不知看着那个又红又丑的小东西哭起来，连心脏都跟着一同牵动了。

英如却很不喜欢她。

她恼恨她不是个男孩，又不愿意和我生下子嗣，自她出生后便扔给乳母，平日里只是淡淡的。

我儿的出生给了三弟四弟底气，也让他们加紧了步子。

我借着沈氏一族联络了其余还算成气候的世家豪族，一步一步将京城附近郡县的守卫安插上自己的人手，在朝中也进一步扩展自己的势力。

世家曾被阿玉重创，又因着阿父的打压不断受损，他们亟需一个机会，去恢复往日的荣光，乃至梦想着世家同皇家共治天下。

纵使同我合作是与虎谋皮，他们也无暇顾及了。

宫变是很普通的一日，三弟和四弟带着他们的孩子入宫去拜见帝后，我调人围了皇城，持刀入殿。彼时一片祥和，见我进来，三弟霍然站起，眉宇间是掩饰不住的恐惧和兴奋，虚张声势道：“大兄，你要造反吗？”

我不答，用刀将其头颅斩下，殿内尖叫声起，我的侍卫将四弟随即杀死。

陛下坐在高处，看着我。

我看了他许久，俯身下拜：“请陛下传位于臣！”

他却只是笑，问：“我儿，要弑父吗？”

我道：“儿不敢，只是除了儿，您也没有谁可以选择了！”

“璠儿愚钝，玉儿是女子，皇后所出九皇子年纪幼小，陛下，您还能选谁呢？”

陛下冷笑：“孩子啊，这天下迟早是你的，你就这样沉不住气？”

我仰头望他，问：“既如此，阿父何不现在传给我？”

他将酒樽砸了过来，冷冷地说：“乱臣贼子，你当真以为朕不敢杀你？”

我道：“陛下心狠手辣，自是不顾惜血脉亲情，只是臣前些日子离京，路遇一小贼妄图行刺，现已擒获处决，如今将尸身带上，不知陛下可否为臣主持公道？”

陛下似乎有些讶异，但在看到被抬上来的人时化为了出离愤怒，哆嗦着手，半天没说出话来。

萧皇后凄厉道：“孟珏，她是你妹妹！”

那小贼没死几日，尸身还未腐坏，面容栩栩如生，却是我妹孟玉。

我逼宫造反便在今日，可陛下给孟玉的圣旨却在几月前发往了灵州，命孟玉点齐人马，入京勤王。

他亲手将我逼迫造反，随后命我的妹妹来擒我。

帝王之心，胜于虎狼。

他可以让我妹妹来杀我，我自然可以先杀了我妹妹。

我微笑道：“陛下，这是贼人，不是妹妹！”

若是他传位予我，我妹便是加封镇国公主，以亲王礼葬入皇陵。

若他不肯传位，孟玉便是贼子，尸身受千刀万剐，扔进乱葬岗永世不得超生。

我对帝后行礼，道：“宫中事务繁杂，臣且去安顿，还望陛下和皇后早做决断，臣定保璠儿和九弟一生富贵。”

我退了出去，掩上门时，屋内传出巨大声响。

阿父，你老了！

所以，该让贤了。

当我安排宫中事宜之时，扈从匆忙来寻我，道是昌华郡王前去拜见帝后，请我前去看望。

我心生疑窦，担忧璠儿和阿玉为双生子，血脉相连，教他看出什么，谁知我进了门，却见璠儿正撕扯阿玉身上的衣裳。

画面诡谲而扭曲，我恍惚茫然，直至喉间血腥翻涌，方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阿父口中呕出鲜血，手颤颤巍巍指向璠儿，凄然吼道：“畜生！”

我回过神来，连忙扯着他的头发将他拖走，璠儿摔倒在地，我仍不解气，拔刀欲砍他。

天不垂怜，竟教孟家生出这样个畜生来。

孟玉哪里对不住他？护持他归家，庇佑他长大，纵使这些年聚少离多，纵使行事霸道狠毒，可璠儿也没资格如此羞辱。

孟璠只是呆呆地坐着，忽然从地上爬起来，披散着头发，拍着手大笑：“噫，她死啦。好啊好啊，魔头死啦！”

他忽然又跪倒在地，嚎啕大哭：“阿母，阿姊死了，阿姊死啦，你来接璠儿吧，他们都欺负璠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