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史：冯清(7)

冯清私底下劝过陛下，效果不大。

冯清就写奏折劝诫。

梅执风是个暴脾气，从此和冯清就不太对付了。

可偏偏梅公特别喜欢冯清，弄得梅执风不敢做什么。自从冯夫人开办女学，他就一直等着看笑话，如今冯清的反应，果真不枉他多年等待。

梅执风又开了个甜瓜。

第27章

冯清去了新宅子。

先帝赐的宅子恢宏大气，说句大不敬的话，要单住人是糟践了。

尤其是冯家就这几口人。

冯清想劝说夫人跟他回家。

他也不是贸贸然上门就阻止的，是里外信息都了解清楚了，才会前来劝阻。

女学并不是冯夫人独创，高门大户多有女学，大多为底蕴丰厚的世家为自家女孩儿开设，教导诗书经文，闺阁礼仪。而小门小户的富裕人家，有那疼爱女儿的，也会花大价钱请女先生来教导。

可冯夫人办的女学却并非如此。她不收束脩，将平民百姓的女儿招来，教她们读书识字，也教导谋生本领。

冯夫人身后虽有贵人支持，可到底不是所有人都明理，她所遇到的艰难又岂止是言语能阐明？

陛下是女子，并不意味着这个世道下，女子真的和男子一般。

不会缝补针织，不能洗衣做饭，却跑到学堂和男子一同读书，带坏了性情，将来怎么嫁人？

冯夫人从前是高贵的小姐，后来是高贵的夫人，她不晓得平民百姓的苦楚，平民百姓的闺女也没有她这样的福分。他们不敢违逆夫人，可他们也不愿将女儿送来。

冯夫人四处奔走，开办女学，得来的是却是冷眼，有那高门宴饮，言谈之间，无外乎带刺的嘲讽。

“人老了，反倒要当个菩萨来了！”

冯清这一生历尽艰险，夫人跟着他也吃尽了苦头，冯清不愿夫人老来奔波，只希望她能含饴弄孙，颐养天年。

几番劝说，夫人都不愿意，说到最后，反倒是冯清被妾啐了一脸。

妾早已脱籍，是良民身份，在女学教人刺绣和弹琴，也教导礼仪。她在冯家这几年虽不是锦衣玉食，却也没有挨饿受冻，读了书，又有个姊姊，比初到冯家时多了许多底气。此时两手叉腰，气势汹汹：“我姊姊年轻的很，怎就颐养天年要做老太君了？”

夫人叹了口气，道：“如果主君是为了这件事，妾不会随您回去的。”

妾听了这话，立刻便得意起来，二话不说就抄起扫把要将他赶出来，阿正叔拦不过，冯清躲避之下颇为狼狈。妾两手叉腰，曾经娇美的女子也甚有威风：“冯公好威风，只许你做官，不许我姊姊办学，这是哪门子道理？”

冯清气的一口气差点没上来，恼怒道：“夫人身子不好，你也跟着胡闹，这么大年纪了，好好回家过日子不好吗？”

夫人苦笑不得，道：“夫君回去罢！”

冯清问：“可是陛下授意？”

夫人道：“是妾愿意的。”

冯清不信。

夫人和他商议了许久，待到他回来后，便任个闲职，过两年便辞官，带上妾去跟着儿子生活，也享两年清福。

怎么就办上女学了？

冯清想挽留夫人。

夫人只是无奈地叹息。

冯清问为什么。

夫人道：“夫君，妾是有名字的！”

她道：“妾名兰君，郑兰君。”

冯清困惑地看着她。

她笑了一下，也觉得自己有些矫情，道：“妾真心想办学，夫君回去罢！”

第28章

文武百官发现冯公最近飘了。

整天上折子骂人。

重点是陛下。

陛下说要打南越，冯清说劳民伤财。

陛下说加点税，冯清说劳民伤财。

陛下说给自己弟弟加点俸禄食邑，冯清说劳民伤财。

陛下摩挲着佩剑，百官瑟瑟发抖。

当今陛下可是武将起家的！

好在陛下也没发作。

就在冯清第十六次来到女学门口时，陛下出宫转转，和冯清打了个照面。

冯清：......

陛下：......

陛下惊讶地问：“冯先生，您回来都五天了，郑山长还没让您进门呐？”

冯清：......

冯清默念自己还有妻子，还有妻妹，还有儿子，还有孙子，还有外甥。

自己死就死了，不能带累亲眷一同去死。

身为臣子，弑君是大逆不道的罪行。

陛下抓了把瓜子进了门，冯清跟在后面，垂头丧气。

舔着糖稀的小娃娃指着他说：“阿母，他好像一只狗啊！”

阿母一巴掌扇在后脑勺上，道：“胡说八道，那是冯公！”

郑山长正在讲解数算，陛下在外面听。

听就算了 ，还嗑瓜子。

身旁的女官阿蛮跟着一起嗑，宦官高量衡觑着冯清脸色没敢伸手，感觉嘴里没滋没味的。

郑山长停下课程出来迎接，要行大礼，被陛下免了。

她道：“山长女学办的不错！”

郑山长笑道：“仰仗陛下圣明。”

陛下说您回去吧，郑山长看着陛下手里的瓜子，没动地方。

陛下悻悻地把瓜子放回了荷包里，嘟囔道：“朕可是天子！”

冯清冷嘲热讽：“您幼时和梅执风在堂上吃零食，可是被梅公罚抄了三本书。”

陛下：“你儿子是不是快回京述职了？明年是接着外放还是回京啊？”

冯清闭嘴了。

第29章

陛下没多停留，她饿了。

陛下富有四海，可她让冯清领她去尝尝百姓的吃食。

陛下吃过苦，幼时逃难，什么东西都吃过，后来军旅，更是只求果腹。如今当了皇帝，山珍海味不过是每日寻常，但她每次出来，总要走走最穷的地方，尝尝最便宜的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