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史：越阿蛮(12)

自然士兵吃什么她吃什么，士兵挨饿，她也挨饿。

茶叶早就没了，女郎日日喝白水，深夜处理公事皱着眉头

我愈发的忧心，整日去想办法。可我能让女郎一人吃饱，我不能让全军将士吃饱，这么多的人，女郎要从哪里弄粮草来养？

为什么粮草还不到？

就在我求神拜佛之际，我被一条绳索绑走，送到了许将军帐中。

许将军同孟家还有一段渊源。陛下还是前朝的将军时，在边关打仗，许将军便是其麾下，还在侯府时，我偶然听得侯爷对女郎笑称其“甚得吾心”，后在边关，他却有个能止小儿夜啼的凶名。只我是女郎的侍女，他是坐镇一方的将军，他为何要绑我？

许将军正在看一卷舆图 ，过了许久，才令人为我松绑，亲自来扶我，道：“阿蛮姑娘，多有得罪！”

他很客气，但这也不过是装模作样，否则他为何要绑我前来。

许将军没有绕弯子，拿出一瓷瓶，对我道：“阿蛮姑娘，劳烦你将这药放入殿下的饭食中，明日晚上，我会命人将殿下送走！”

我当即拒绝：“将军此举不妥，请恕奴不敢行动。”

许将军道：“姑娘不必急着拒绝，姑娘是忠仆，应当听我细细解释。”

“如今我粮草已断，燕山关陷入敌手不过早晚，我为燕山关守将，势必与其共存亡，只是殿下乃当世奇才，不必同我埋骨于此。”

他露出很冷的笑：“阿蛮姑娘，既然是忠仆，便应当为了殿下去做这件事。”

我并未被许将军话里的暗示冲昏头脑，而是问：“既如此，许将军为何要保全殿下，而非保全自身？”

他沉默了许久，叹道：“姑娘，我没得选！”

“殿下是陛下长女，爱之重之，谁敢扣押她的粮草？”

我的手忽然不受控制的抖了起来。

许将军道：“陛下还是侯爷时，我便苦心钻营，只求得其看重，如今我守着这样关键的边关要塞，他派来助我的更是他膝下爱女，饶是如此，粮草仍然被扣住，阿蛮，你来猜一猜，背后指使的人，究竟是谁呢？”

见我沉默，许将军放缓了语气，道：“阿玉殿下并不是久居人下的，如今边关之困，便不是陛下或太子指使，他们也一定知晓并漠视。即使我侥幸存活，日后怕也是被猜忌，难以善终。可阿玉不同，她若能活下来，必定同父兄相争，我赌她能赢。如今我死不足惜，只求她看在我今日的救命之恩，保全我的家人，有生之年，雪柔然之耻。”

我俯身低头对他一拜，不为女郎，只拜这燕山关守将。

他问：“姑娘可否助我？”

我道：“不可！”

见他目露诧异，我道：“奴为忠仆，不可僭越。将军托付之事乃是背主之行，奴不可为。”

许将军问：“难道姑娘不怕殿下死于此？”

我问：“若殿下弃城而逃，便真可幸免于难？”

许将军道：“金殿之上有她父兄！”

我问：“军粮为何不到？”

许将军沉默。

我道：“殿下弃城而走，便是如将军所料，果真登临九五，雪耻建功，敢问他日史书工笔，我家殿下，功过如何评说？”

若是真的遂了许将军的意，他日史官修史，难道会来到公主府询问女郎，您是自己要逃跑的还是旁人把您迷晕了送走的？

如今女郎立下这样大的功劳，可是名声也仍旧不好听。若真的要我做成这件事，哪怕日后女郎覆灭柔然，人们提起的还是她弃城逃走。女郎若有大志向，因着此事，也必定前程断绝。

只是我能想到的事，许将军必定也能想到，如今要使用这个下下之策，想必走投无路了。

他没有办法再做一丝一毫的改变，只能将所有的希望寄托于我家女郎身上，哪怕勉强保下女郎的命，日后也难有翻身的希望。

见许将军背过身去，不再同我说话，我只是又行一礼，退出了营帐。

天空蓝如墨，无月，有繁星灿灿，将这燕山关照耀的清洁明亮，我生在越州长在越州，见过洁净的天，却从未见过这样多的星子，挤挤挨挨，仿佛下一刻要坠落于凡间。我看那星，几乎要落下泪来。方才在帐中，我立刻便要答应了许将军。可我不能如此行动，我不知晓对于女郎来说性命和气节哪个更重，我愿意陪着她去死，我愿意替她去死，我独不愿她去死。我愿意她长命百岁，我愿意她富贵荣华，我愿意她远离诸多苦厄，平安圆满一世。

可是世事总不如人，就像我曾期望着自己能不挨饿，能不挨打，能不被随意许给什么人，浑浑噩噩度过一生。可是阿父阿母并不会听了我的许愿便减少他们的暴行。

我跪伏于地，搓土焚香，虔诚对着漫天神明叩拜。无论是佛家道家或是哪一路的神仙，给我家女郎一条生路，我情愿孤苦一世，无嗣而终，只求您能放开女郎，让她保全性命，让她平安归家。

第17章

也许是我的许愿有了成效，也许是女郎吉人天相，我苦苦等待了五日，等来了车马，等来了粮食，等来了梅公子。

梅公子是女郎授业恩师之子，女郎出入时我也曾见过，只是如今再看，却见他圆胖结实，比从前要黑了许多。

他离家经商，待到回京，却见路上粮草运送缓慢，知晓其中有诈，便散尽家财购置粮草送到了燕山关，救了女郎一命。

何谓绝处逢生？

这便是绝处逢生！

我喜到极点，竟然连哭都哭不出来，只是跌跌撞撞跑去取粮食，去做饭，我要做许多许多的吃食，为女郎将亏空的身体都补好，补的壮壮实实的，让她有大力气去打柔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