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奇皇妃李铁柱(9)
小太监百般解释,这条蛇看着吓人,其实并没有毒性,性格还算得上温顺。因为他只想让太孙殿下受一点惊吓,顶多被蛇咬一下。也就说只会造成精神伤害,而不会构成性命威胁。
太孙被蛇咬伤,只是一个意外;太孙被蛇咬死,那就是个悲剧。悲剧之下往往会产生更多的悲剧,比如牵连随行人员,以及寺里的僧人。
他实在没想到,这条蛇会被太孙妃当场捕获。
这件事的后续,魏业昭不太想对我说,每个夜半我惊醒时,他都把我们两只交缠的手伸到我眼前,郑重说:「李铁柱,你看清楚,你手里握着的是我的手。」
但我隐约还是听到一些风声,安王被褫夺了爵位,小太监被实施了虿刑,而魏业昭在陛下面前请求许久,才免除了包括寺中僧人在内的其他人等的处罚。
接着陛下召见了我们,想就我们的精神创伤给一点安慰。
主要是给魏业昭安慰。
他想给魏业昭赐几个女人,并表示希望早一些看到自己的曾孙。
但魏业昭拒绝了。
他拒绝的理由是,自己首先应当把精力用在对朝政的学习上,为祖父和父亲分忧,但也不应在绵延宗嗣方面失职。他说业精于勤荒于嬉,他会尽量拨冗与太孙妃多相处,因此不需要房中充盈,以防分散了精力。
照我的理解,他的意思其实是,好比给牛一块地,这块地都没耕耘出结果,你还多给他几块地,让他更辛苦地耕耘,牛会疲惫,他也需要休息。
事实上后来魏业昭的确没时间耕耘。
陛下的病情逐渐恶化,从前他几乎无时无刻不在处理帝国大小事务,渐渐也不得不把这些事丢给我公公和魏业昭来处理,自己则卧床不起。
身体的痛苦让陛下的脾气很坏,他身边侍奉的人常因一些小错获罪丧命,所有人都战战兢兢,于是魏业昭主动接下了这个重任。
他亲自照顾病重的祖父,侍奉饮食汤药,擦拭身体,处理便溺。
作为妻子,我也时常在旁给他打打下手。
我对陛下的感觉很复杂,他有时很仁慈,崇尚简朴,关爱百姓;有时又很残酷,严刑峻法,动辄取人性命。
但面对魏业昭时,他更像一个可怜的老人和慈祥的祖父。
他会给魏业昭讲自己年少时家破人亡的不幸,创业时夙兴夜寐的艰辛,也会讲自己和牛皇后当年相濡以沫的感情。
然而此时,外面却流传着一则可怕的消息。
陛下会让人殉葬。
人最害怕的是孤独。
陛下希望自己死后也不会孤独。
有一次他陷入昏迷,惊动了宫内宫外很多人,所幸最后他醒了过来,对着床前哭得梨花带雨的嫔妃们微微笑:「你们在怕什么?朕死了也不会丢下你们的。」
他说得轻描淡写,听得嫔妃们花容失色。
我当时冷得打颤,魏业昭也露出了凝重的神情。
随后我在给我婆婆请安的时候,看到了许久不见的郑月姮,她跪在地上,额头带伤,拉着我婆婆的裙摆哭得非常凄惨。
「娘娘,救救我姐姐吧!您求求太子殿下,救救我姐姐吧!让我代替姐姐去死吧!」
我婆婆匆忙掀开她的手,冷厉地说:「你在胡说什么!」
她不顾郑月姮的哀求,叫人把她轰了出去,然后攥紧我的手说:「柱子,你什么都没听到!」
我婆婆对此事的讳莫若深让我感到害怕,但我也常常想到嫔妃们失去血色的脸和郑月姮带伤的额头。
在我不明焦躁的同时,魏业昭也很焦躁,他常常通宵难以安寝。
一次,魏业昭不在的时候,陛下把在殿外守药炉的我叫到了跟前。
他在薄帷后欹枕趺坐,显得精神尚可,叫老太监递给我一份密诏,让我在他驾崩之后,把这个交给魏业昭。
他说:「坐得高了,很多都听不到,也看不到。」
然后他问我:「柱子,民间都是怎么说朕的?」
我回答道:「孙媳的祖父是个铁匠,他曾说,在陛下开创大昭以前,他打得最多的是防身的刀具;陛下开创大昭后,他打得最多的是做饭的炊具。是陛下,让百姓们从生存回归到生活。陛下是一位伟大的君主。」
陛下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轻笑。
「…一十六年风和雨,风和雨,刀里来,火里去…柱子,你再给朕唱一段数来宝。」
第8章
竹板从未如此沉重。
我转腕打响了它。
当,当,当。
当哩个当。
我努力想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喜庆一些,但寝宫沉闷的药香,混凝成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我的喉咙。
好半天我才开口唱起来。
我唱了段三国故事。
「…魏武帝,真英雄,分香卖履有情义…」
「放肆!」
陛下就是在此刻发怒的。
他低沉威严的呵斥一响,竹板就掉到了地上。
我扑通跪了下去,脑子里嗡一声巨响。
人就是这样的,总会高估自己的智慧和能力,比如我想通过一段快板,让陛下开心一下,同时稍微思考一下殉葬的事。
我当然知道这种讽谏手法由于不太明显很有可能没有效果,或者由于过于明显而直接引发陛下的怒火,但我又抱着一丝丝幻想,万一陛下能够听进去。
但果然我聪明过头了。
陛下冷笑着,问我:「你是说,曹操死前安顿诸夫人,分香卖履,有情有义,称得上是真英雄。朕,就算不上是真英雄了对吗?」
我浑身滑稽地哆嗦着,在这寒冬时节,背心被汗水湿透,脑子里一团浆糊,想不出一句辩白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