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驭犬手札(146)
朱辞秋轻轻摇头,又看了一眼在他身后连大气都不敢喘的瑟瑟发抖的其他人。
还未说话,便又听顾霜昶动了动身上的铁链,朝乌图勒的方向走了一步,随即朗声开口:“大雍与南夏早已签订和谈条约,使节此番前来南夏只为护送贡品,并无歹意。不知领主何故将我等幽禁,还以铁链困之。这究竟是何意?”
乌图勒嗤笑一声,使团身旁的守卫便有一人抽出狼刀,锋利的刀瞬间划向顾霜昶的胳膊。
衣袖一角被刀劈破,垂落在守卫身侧的刀身沾上新鲜的血渍。
顾霜昶并不惧怕,他捂住受伤的胳膊,冷笑一声。
朱辞秋赶在他之前猛然开口:“乌图勒!”
这时,乌玉胜忽然睁开双眼,被头发挡住的双眼死死盯着朱辞秋,气若游丝:“不如再砍他一刀。”
朱辞秋身影一顿,余光瞥向乌玉胜,见自他飘过来的视线中似乎还带着些恶劣的笑意。
都伤成这样了,还能开玩笑。
朱辞秋心中不知是何滋味,只觉得万针穿心,喘不过气。
她索性不看乌玉胜,压下心中难挨的痛,充耳不闻。
倒是乌图勒挑了挑眉。
“怀宁殿下啊,我这里有两个选择。”乌图勒笑眯眯地开口,先是指了指乌玉胜,又指向顾霜昶,“若是你选乌玉胜活,我便杀了他们,你再也回不到大雍。”
他又指向乌玉胜:“若是你选他们活,乌玉胜便死,你还能回到大雍,回到你的故乡。”
“卑鄙!”顾霜昶怒道,也不再对乌图勒恭敬,“乌图勒,你欺人太甚!”
“使节大人,你要是学不会闭嘴,我便割了你的舌头让你学会闭嘴。”乌图勒眯起眼睛,蹦出危险的光芒。
“有本事就杀了我!”顾霜昶冷哼一声,又对朱辞秋温柔道,“殿下,此人阴险狡诈,不要信他任何一言。”
乌玉胜咳了两声,吐出一口血水,声音略大了些:“你总算说了句人话。”
“阿秋,杀了我,你就能回去了。”
朱辞秋看了顾霜昶一眼,又看向乌玉胜。
乌玉胜的模样再次刺痛了她的双眼,她闭上眼睛,垂在身侧的双手握紧又松开,再度睁眼时,眼里是对乌图勒无尽的嘲弄。
“乌图勒,你当年也面临了这样的抉择吗?”
乌图勒瞳孔骤然扩大,危险的气息逼近朱辞秋。
朱辞秋反而笑得灿烂:“若放弃与朱煊贺合作,便能和穆照盈长相厮守,却再无身居高位的机会;若同意与朱煊贺合作,便可一生荣华,却永失所爱真心。”
“你选了后者,所以永失所爱。”
乌图勒沉默半晌,手指用力抓着椅子,可突然想起什么,缓缓释然,反而笑着问她:“那又如何?如今她人在南夏,我想见便能见到,真心不真心的,对我来说,并不重要。我倒想看看怀宁殿下若是身处这般境地,会如何选择。荣华富贵对殿下没有吸引力,可大雍呢?还有那些百姓,那些干枯在沙场上的骨血,你难道也不在乎?”
他的声音震耳欲聋,像是极其确定地道出了朱辞秋心底的声音。
朱辞秋依然笑得灿烂,并无二致:“我自然在乎。”
乌图勒了然一笑,还没笑开怀便又听朱辞秋道:“但我不会在二者之前做选择。”
“什么?”
“古有言:兰生幽谷,不为莫服而不芳。舟在江海,不为莫乘而不浮。君子行义,不为莫知而止休。”朱辞秋望向不解的乌图勒,缓缓开口,“若要我以他人之生死换自己之目的,那与畜生有何区别?我想要的,永远只会靠自己。”
乌图勒坐直身子,俯身看向朱辞秋。他缓缓抬手,声音凌厉又恶毒:“那我可就要把他们,都杀了。”
“你的人去接穆照盈了吧?”朱辞秋手握成拳,指甲陷在手心,痛而不自知。她仰着头,神情讽刺,“可她现在就在王城,你不知道吗?”
乌图勒噌的一下站起来,走下台阶拎起她的衣领,她踮起脚与他对视,却连丝毫畏惧都看不到。
“你再说一遍。”
顾霜昶想要上前阻止乌图勒,却又被狠狠砍了一刀。他被压着跪在地上,面色焦急地喊着:“殿下!”
乌玉胜此刻已没有多少力气说话了,见乌图勒愈发愤怒,他也不由自主地挣扎着铁链,发出丁零咣啷的声响。
当事人朱辞秋只是淡定地看着愤怒可恨的这张已经慢慢苍老的脸,笑着说:“乌图勒,你真可怜。”
似乎看清了朱辞秋眼中放肆的嘲笑,乌图勒脸上表情越发难看。
“还不快去给我找!”他将她往后狠狠一推,背过身朝周遭亲卫大喊,又扭头看向他们几人,恶狠狠道,“把他们分开关起来。”
牢房很小,每间隔着很厚的墙壁,只有站在门口才能看见外界走廊的情况。
乌玉胜在朱辞秋隔壁。
顾霜昶不知在何处。
她靠着墙,想问隔壁的乌玉胜伤势如何。
“你……”朱辞秋轻轻开口,想说的话却卡在嗓子眼儿,又听见乌玉胜轻声开口,“殿下,别担心,我无碍。”
“……好。”
几个时辰后,乌玉胜所在地牢房忽然开了门,朱辞秋警惕地站到门口朝他望去,却看见浑身是伤的乌玉胜捂着胸口站在她门口。
两两对望,一时相顾无言。
乌玉胜脸上血渍斑驳,声音也仍旧沙哑:“殿下。”
“你的手竟然已经伸到了这里。”朱辞秋并不惊讶,“那又为何将自己搞成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