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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驭犬手札(194)

作者: 面包火锅 阅读记录

“殿下。”

衔暮手中的伞挡在朱辞秋头上时,乌玉胜已经隐入暗处,不见踪影。

“顾大人和世子正在花厅等殿下。”

朱辞秋垂眸看了眼不停砸在青砖上的雨滴,脚步一顿,对衔暮道:“去书房。”

“是。”

顾霜昶身上的青色斗篷往下淌着雨水,滴在书房内干燥的青砖上,洇成一团青墨色。

朱嘉修抱着剑站在他身旁,有些不耐烦,“为何非要冒雨前来,等明日雨停再来不也一样。”

朱辞秋坐在紫檀桌案前,淡淡看了一眼顾霜昶,“顾大人想问什么?”

顾霜昶张了张嘴,喉结上下滚动一瞬,问道:“殿下是否早已知道,炸毁山石的火药从何而来?”

她还未回答,便又听见顾霜昶道:“乌玉胜,是不是在公主府。”

窗外的雨下实在是大。

朱辞秋在灯火通明的书房内,瞥见顾霜昶眼底好似有一团破碎的倒影——就像是数年前她与他在宫里凉亭偶然相遇时,状元郎眼底忍不住蔓延出的酸涩苦意。

她没有回答顾霜昶,只是平静开口:“二位此刻到访,倒省了我明日再去寻你们。”

瓦当传来细碎摩擦声,朱嘉修手中的剑穗流苏忽然无风自动。他抬头看向屋顶,问了句:“公主府也有野猫?”

“我想请世子殿下帮我个忙。”朱辞秋没回答他,只说道,“让你的亲兵扮作禁军混在沈知晦身边,保证他的安全。”

“这有何难。”朱嘉修冷哼一声,“但我为何要保护他?”

顾霜昶此刻已经敛下所有情绪,声音镇定无波:“沈知晦擅长刑狱勘验、人证审讯,熟读《洗冤录》与《大雍律》。他虽是王老相爷的门生,也同样反对殿下摄政,但有一点弥足珍贵,那便是与大理寺卿一样的性子:从不断冤假错案,也不会让真相蒙尘。”

“若他死了,朝中掌刑狱的年轻官员里,便再无人可用了。”

“世子,明日让你的人引着沈知晦到村庄左侧的一处枯井去。”朱辞秋铺开宣纸,执笔的手顿在半空,笔尖的墨汁滴在宣纸上,洇开一片,像是青行山山脚下村庄里,那口被石头封住的井底。

朱嘉修嗯了一声。

他从不会问为什么,只会照做。

有人胸有成竹,他又何必横生枝节。

房顶忽然又响起一阵异样的声音,朱辞秋与顾霜昶齐齐抬头望去,却又只听见雨滴打在琉璃瓦上的声音。

朱辞秋眼底闪过一丝嘲笑,重新垂眸,在宣纸上写下四个字:蜀中傩戏。

“中秋宴上,要有此戏。”她粲然一笑,拎起宣纸,将这四个字正对顾霜昶,墨汁浸染纸张背面,使得正面苍劲的字迹在背面呈现时,仿佛被扭曲。

“鬼神之戏下,魑魅魍魉尽显形。”

“殿下,林大人……”顾霜昶向前半步,视线从蜀中傩戏四字处移开,径直盯向朱辞秋平静无澜的双眼,却忽见她微微露出的一截白皙手腕上,有一圈淡淡的红印指痕。

他瞳孔骤缩,未尽之言生生碾碎在唇齿间。

“朱承誉如何。”

朱辞秋轻笑一声,放下手中的宣纸,广袖拂过案上的玉镇纸,将宣纸带落在青砖上。

顾霜昶弯腰拾起宣纸,单手取下桌案旁的一角灯罩,纸张在烛火下燃成灰烬,朱嘉修也在此刻回答:“天天喊着放他出去,说他是太子,未来皇帝之类的话。只关了两日,就像是疯了。”

“明日让你的人送他去青州。”朱辞秋站起身,瞥了一眼朱嘉修手中剑身上挂着的红穗子,“废太子流放途中,遇土匪倭寇,被一剑刺穿,当场身亡。”

她看着他剑上的红穗子,突然想起一桩关于朱承誉的往事。

十二岁朱煊安刚继位那年,乌玉胜在勤政殿外等穆伯鸣,碰见了刚成为太子的朱承誉。

他大摇大摆路过乌玉胜,却又在他面前停下来,盯着乌玉胜腰间佩着的穆家剑。

剑上挂着一串穆伯鸣亲手编的红穗子,朱承誉手掌一摊,命令道:“剑,给孤瞧瞧。”

乌玉胜行了礼,将腰间的剑递给朱承誉。

“嚓”的一声,雪白的剑身亮出,朱承誉读了读剑身上篆刻的三个小字:“穆,雨,生。”

他将锋利的剑指向乌玉胜:“皇宫内不许佩剑,你是要谋反吗?!”

乌玉胜跪在地上,语气隐隐透着些不善,但朱承誉却没有听出来:“陛下准许穆家面圣之人可佩剑。”

“孤身为太子,怎不知有这样一条规定!”朱承誉用剑尖戳了戳乌玉胜的肩膀,却不小心划破他的粗布衣衫,勾起肌肤上片片血丝。

他骤然将剑扔开,怒斥乌玉胜:“大概逆臣,胆敢殿前失仪!还不跪下磕一百个响头请求孤的原谅!”

朱辞秋来给朱煊安送他午后常吃的银耳羹,刚巧撞见这一幕。

她夺过采朝手中的食盒,轰然砸在朱承誉脸上,令他连连后退,最后捂着脸摔倒在地上。

“身为太子,竟如此嚣张。”她捡起地上的剑,唰一下扔回给乌玉胜,眼睛仍然看着被太监扶了半天都不肯站起来的朱承誉,“走啊,去父皇面前辩一辩,看看是你受罚还是我受罚。”

那时朱煊安刚继位没多久,他定然不愿让镇守边关几十年的穆家进京述职时就受到欺辱。若此事是闹到御史台,御史大夫一弹劾,便是满朝文武皆知,便是天下百姓皆知。

朱煊安皇位还没坐稳,定然不想被人指着脊梁骨骂他上位后不知管教太子,引老臣寒心之类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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