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驭犬手札(212)
“是吗。”朱辞秋广袖扫过案几,不小心打翻了烛台,穆伯鸣手心寒光朝烛台刺去,刺灭了烛火,周遭再度昏暗一瞬。
她在昏暗灯光下,看见死士手中点燃的火折子,火光映在她眼底,像是在她眼中点上一抹泛红的涟漪,“太傅也是朱煊贺的旧臣,为何朱煊安会如此信任他?”
穆伯鸣枯枝般的手指突然扶过佛龛边缘的铜炉,经年积灰簌簌坠落。
他盯着香灰在青砖上铺开的积灰,嘴角扯出讥诮的弧度:“太傅腰间那对芙蓉玉,还是老夫当年亲自送至他手中的。”
烛火将老将军的身影投在绘着十八罗汉的照壁上,那影子挺直如松,恍惚仍是当年朱雀大街策马的英姿,他突然攥紧手中剑柄,“他就像是御花园乘风厅前那对仙鹤。哪日日头盛,便朝哪边引颈。”
朱辞秋的指尖忽然抬起,轻轻点了点指着她心口的剑身,轻笑道:“老将军可知,那日本宫初回燕京,太傅可是第一个承认本宫监国另立太子之人?”
“如此,不正遂了殿下意?”
穆伯鸣话音落下,骤然收剑,却见顾霜昶疾步拽下墙上的断箭,恶狠狠指向老将军。
年轻的吏部侍郎手持断箭,指向一贯认为的忠义老臣时,指尖仍止不住地微微颤抖,“你将殿下困在此处拖延时间,究竟意欲何为?!”
“意欲何为?”穆伯鸣忽然笑了,“四百年前的大梁,圣隆帝在此卧薪尝胆,终重掌天命。今夜我要效仿圣隆帝身旁的无名武将,让天命重新归于七殿下!”
“所以殿下,国玺何在?”他苍老的双眼射出精明又阴寒的光,似乎要将朱辞秋整个人看穿。
朱辞秋与他四目相对,转身跪坐在蒲团上,抬头看向墙上挂着的先帝画像,轻声开口:“若李茂能杀进公主府,自然能找到国玺。”
“你怎知李茂——”
“猜的。”朱辞秋扭头看了一眼穆伯鸣,“不会瞧将军神情,想必李茂果然如我所想般,扮作朱煊贺的模样进京谋反去了。”
此时的公主府外巷子里,遍地皆是黑衣鲜红的尸首,乌玉胜浑身浴血地站在中间,弯刀刺入最后一名刺客心口,猛然拔出刀时,带出的血肉溅向面具。
他扭头看向角落里握着剑柄瑟瑟发抖的“朱煊贺”,弯刀飞过他头顶,斩下那一根束发的玉簪。
玉簪断裂在地上碎成两半的清脆响声,令“朱煊贺”猛然挥起手中剑,冲向乌玉胜,妄想刺入他心口,却被乌玉胜钳住握剑的手腕,反手一勾便将剑身横在“朱煊贺”脖颈前。
——噗呲!
“朱煊贺”脖颈涌出鲜血,他捂着不停喷血的脖颈呆呆地看向乌玉胜,嘴里艰难地吐出几个字:“你……是……谁!”
话音未落,便轰然倒地,手指指着乌玉胜,直到再也没有生气才猛然垂手,双眼却死死盯着乌玉胜面具下的眼睛。
乌玉胜蹲在他身旁,手指探向他脖颈耳后,忽然用力一撕。
果然撕下一张足以以假乱真的人皮面具,他盯着手中的人皮面具,又看着露出真容的“朱煊贺”,闷声一笑,语气却是极度冰寒:“自然是取你命的鬼。”
他抬头看向天边并不算皎洁的月光,忽然跃身跳上屋檐,看着公主府内寂静的夜晚,一言不发。
突然,暗卫落在他身边,道:“少主,沈知晦已找到青行山入口。”
乌玉
胜闻言,手指摩挲着腰间的弯刀纹路,望向青行山所在的方向,“召集大军,攻上青行山。”
他又看向寒山寺,心中想着:殿下,这次,我会先替你扫清障碍。
此刻的寒山寺,朱辞秋面前的穆伯鸣气地发出一阵笑声,他后退一步,微微抬手。
两旁的死士便亮出剑刃,将朱辞秋与顾霜昶夹在利刃间,只要二人稍有动作,便会被立即割喉。
“青行山还有另外一条上山的路吧?”朱辞秋看了一眼横在她面前的雪刃,忽然开口,“沈知晦今日该醒了,也不知白日送到我府上的《漕运志》他看到没有,若是看到了——”
话音突然戛然而止,只因穆伯鸣忽然推开死士,狠狠掐住了她的脖颈。
顾霜昶猛然上前,却被面前的利剑划破脖颈的肌肤,流出丝丝血珠,他捂着脖子,急切喊道:“殿下!穆伯鸣!你放开她!”
“朱辞秋,我念你是雨生的心上人才不与你计较,若你执意拦我,我不介意让你命丧此地!”
朱辞秋被他掐住脖子喘不过气,素来苍白的脸色被憋的一阵微红,可却仍旧笑着,甚至嘴里还能说出断断续续的话来:“将军……大可以……去看看……”
穆伯鸣忽然松手,将她狠狠摔在地上。
朱辞秋的背猝不及防地撞到坚硬的墙壁与石砖,发出沉闷吃痛的声响。
顾霜昶赶忙上前扶住她,“殿下!”
她捂着脖子,忍不住发出阵阵咳嗽声,看向穆伯鸣的眼神却含着无尽挑衅,“将军还不知道吧,沈知晦身旁还有个朱嘉修。辽东世子,辽东军,可不是个善茬。”
穆伯鸣咬牙,苍老的脸庞满是怨毒。
他猛然转身,对死士道:“回青行山!将他们二人手脚绑紧,给我押回青行山。”
突然,朱辞秋感觉到有人狠狠劈向她脖颈处,她顿时双眼骤黑,失去知觉。
再睁眼时,天光都已微亮,似乎已至卯时。
环顾四周,她发现自己被人驮在马车上,周遭环境似翻转一般,但仔细看去,她发现此刻已到了青行山地界,二十四拱桥早已远远甩在了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