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驭犬手札(214)
突然,朱煊贺手中抖出一块泛着积年尸臭的麻布,令人作呕的气息扑棱在尘烟中,实在有些呛人,“看看他们都刻的什么!”
沾满黑褐色血污的麻布上,用鲜血写下
——宁食贵
人肉!!
五个扭曲大字,就像是淬着阴狠毒光的蟒蛇,照进朱辞秋眼中。她看向朱煊贺,竟从他那双眼中看出,这位待在蜀地多年的天潢贵胄,似乎因为这封血书而夜不能寐多年的仇恨怨毒。
“当年蜀江决堤,浮尸塞川。本王好心赈灾,却有人不知听谁说,食人肉可治好身上流脓烂疮,若是食贵人肉,可长生不老。”朱煊贺似乎怆然不已,可抬眼时,却满目恶毒,“本王初到蜀地,就险些丧命。”
顾霜昶横眉冷对,“玉蝶上可从没有出现过朱煊贺之名,本王?敢问王爷,封地在何处?封号为何?哼,只不过是因谋逆未果被流放蜀地的叛贼,妄图卷土重来改朝换代的罪人罢了!”
“谋逆?”
穆伯鸣忽然将剑横在顾霜昶脖颈处,他手中暗器刺向右侧角落博古架上的青瓷花瓶,碎瓷落地的轻响声中,右侧墙壁轰然向两侧移动,露出可供二人并排通行的密道。
朱辞秋扭头看向密道,却见朱煊贺率先抬脚往里走去,他停在门口,看了一眼她,忽然开口:“侄女难道不想知道,沈大人与辽东世子如今尚还有命否?”
密道长而深,甬道两旁染着青铜油灯,将入密道的四人身影投在散发着阴冷寒气的石墙上,朱辞秋走在朱煊贺身后,看见他的右肩似乎较左肩有些低,背在背后的右手随着走路的动作有些不自觉的颤抖着。
像是——受过什么重创而留下的后遗症。
穿过甬道,便到了一处地宫。
地宫并不昏暗,四周不停燃烧的青铜灯油足够照亮整片地下,朱辞秋在地宫大殿右侧的松鹤延年的雕花屏风处,看见了被绑在石柱上的沈知晦与朱嘉修。
沈知晦额头上被重物砸出个血痕,正往下淌着血,血渍流了他满脸,滴落在脚旁的石砖上。他紧闭着眼,像是陷入了昏迷。
朱嘉修倒是没受什么伤,只是双眼闭着,即便听见动静也只是眉头动了动,将头偏到一旁,冷声开口:“本世子说了,就算你们拿了辽东私印虎符叶调动不了辽东军,他们只认本世子。”
“世子殿下。”
朱辞秋走到他面前,突然开口。
朱嘉修登时睁开双眼,不可置信地上下扫视一眼朱辞秋,“你?你怎么到这来了?!”
“自然是为了,擒贼先擒王。”朱煊贺坐在圈椅上,穆伯鸣正递给他一杯温茶。
朱嘉修闻言,瞪向朱煊贺与穆伯鸣,“奸诈小人!实在可耻!”
穆伯鸣手中的暗器忽然砸向朱嘉修肩膀,刺破衣帛血肉的声音令年轻的世子闷哼一声,压下极痛的呼喊,连脸都憋的通红。
“再多舌,便要你的命。”
老将军凌厉的眼神扫过朱嘉修,拔步猛然抽走他肩膀上的暗器,令他又吃痛一分。
地宫里阴风阵阵,朱辞秋喉间忽然涌出腥甜之气,她这才想起今日还未喝汤药。
看着穆伯鸣收起暗器,手中举着递到她面前的那杯温茶,听见朱煊贺开口:“放心喝,没毒。”
顾霜昶抬手拿过那茶盏,将茶水尽时倒在石砖上,青石砖洇出深色水痕,很快又消失殆尽。
他狠狠将茶盏放在桌案上,青瓷碰撞着檀木,发出沉闷响声,“你究竟想做什么?!”
穆伯鸣忽然甩出一本《寒城军志》,泛黄的军册突然出现在桌案上,他在此刻伸手在朱辞秋面前做个“请”的手势,“殿下请坐。”
朱辞秋默默注视一眼朱煊贺,坐在他对面时,穆伯鸣突然替她翻开泛黄的军册,枯老的指尖落在宁和二十五年末的记载上,“军械处押送硝石硫黄,并厢军押送粮草军饷。临近寒城却突然遇山匪截道,七殿下赶赴调查时,发现了朱煊安腰间消失的芙蓉玉躺在山道上。”
他从怀中取出多年的密信拍在桌案上,朱辞秋抬手拿过,端详信中内容时,穆伯鸣又道:
“与兵部尚书勾结的并不是旁人,而是朱煊安本人。而七殿下与朱煊安的生母沈氏一族,觉得朱煊安朽木一个,七殿下远没有朱煊安好拿捏便视七殿下为弃子。于是在沈氏帮助下,朱煊安一人独自拦下寒城功劳,并将谋逆贪赃之事嫁祸给七殿下。”
朱煊贺突然从桌案的暗匣中拿出一张字条,双指将字条推至朱辞秋面前,她这才看见字条上的内容:钦天监言七殿下朱煊贺乃祸国之人,切莫留于世间,必要时,诛之。
“先帝亲笔,要他们在蜀地夺走本王的命。”他冷笑一声,“只因钦天监说本王是祸国之人。我本以为,先帝也是迷信之人,要置我于死地,直到十二年前,蜀地来了一位落魄濒死的太监——”
穆伯鸣忽然拉开一侧小门,门内放着一具棺椁,朱辞秋望去时,一股阴冷潮湿的风自棺椁处吹出,又听见朱煊贺道:“此人乃是先帝身边的贴身大太监,朱煊安在他身上放了诱发『牵机引』的毒,又命人故意查到他身上。好在此人命大,在先帝唯一清明一瞬时借顾老相爷的车马逃出了燕京,他告诉我:先帝欲立我为太子,还请我速速回燕京救驾。可惜,我没有兵,只好先去寒城找穆老将军。再后来的事,你也知道了。”
朱煊贺追忆往事的话尾轻飘飘落入朱辞秋耳中,她突然攥紧手上泛黄的《寒城军志》,沉默良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