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悔终(107)

作者: 拙绿 阅读记录

行到偏殿,一女子出来迎,脸上带着浅笑。

“崔大人来了。”

崔陟拱手行礼:“夫人。”

沈净虞便猜出了女子身份,想来就是太子妃,或者准确点儿来说,是废太子妃。

废太子妃是个温婉女子,一根木簪将满头青丝挽髻,整个人散发着沉静内敛的气质,像是名贵的沉香木。

皇孙祁瑾,闻声自屋里出来,一身素衣,面容尚且稚嫩,却有着远比同龄人的沉稳坚毅。

“崔大人。”

“殿下,又见面了。”

一行人到屋内,喝了杯热茶,崔陟环顾,突然道:“又是一年了。”

这句话立时令空气静了几息,氛围变得有些古怪。

太子妃扭头,温柔地对沈净虞笑,眉眼弯弯,语气和善:“我带你去外面走一走吧?”

沈净虞看向崔陟,点了点头。

清冽的冷空气扑面而来,沈净虞同她走在来时的青石板路上。

太子妃突然拉了一下她的胳膊,柔声提醒:“小心,这块青石板松动了,莫要绊到。”

沈净虞回首看了眼,她来的时候踩到了。

沈净虞向她道谢,她脸上总是扬着温柔的笑,好像能包容万事万物,什么都不能让她失去笑容。

“不用谢,这条路我走了太多遍,每日少则五六回,多的十来回,两年了,闭着眼也能知道走到了哪里。”

远离人烟沉嚣,有些人喜欢这样的生活,然而,对于曾经享受荣华富贵的太子妃,皇孙而言,显然不是。不喜欢则矣,备受煎熬得应当是这样的生活没有

具体期限,不得逃离。

沈净虞默了会儿,真心道了句:“受苦了。”

她的笑意不减,只是似乎增添了一些别的东西,旁人未亲身经历,瞧不透的东西。

她说:“还好,最担惊受怕的日子都过去了,起码现在能睡个安稳觉。”

两人闲聊着走至大半,骤然间,看到了远远迎面而来,手里拎着大包小包的鲁猗。

鲁猗看到沈净虞,想到方才停在外面的马车,他道:“刺史大人来了?”虽是问句,却已意味笃定。

太子妃颔首:“正在里面。”

东西被下人拿了下去,鲁猗没有去偏殿,跟着她二人在亭子里坐着。

沈净虞总感觉鲁猗在看自己,像在找什么东西,她不知所云,在又一次捕捉到他看过来的视线后,忍不住问:“您在看什么?”

鲁猗咳嗽了下,他刚才在沈净虞喝茶时,眼尖地注意到她手腕上戴的镯子,多看了几眼。

见被指出来,略有不好意思,直接道:“夫人手上的镯子可是费了崔大人不少心思。”

闻言,隔着衣衫,沈净虞摸了摸玉镯。

太子妃也看过来,“什么镯子?”

四目齐齐看着她,沈净虞只好将玉镯露出来,环扣分离,摘了下来。

太子妃拿在手中翻看了一圈,称赞:“这玉镯当真精致。”

鲁猗颇为得意:“这玉镯样式是我照着崔大人的绘图打的,不过三颗珍珠则是他嵌上去的,整整耗时两个多月。”

他比着手指,来回晃了晃,特意加重了语调。

太子妃眼里含笑,夸道:“这玉镯真好看,崔大人真是有心了。”

沈净虞的面容瞧不出变化,指腹滑过玉镯上的纹理,她扯嘴唇大方得体地笑一笑。

崔陟与皇太孙交谈了半个时辰,两人脸色俱是凝重,开了门,又都恢复如初。

见到鲁猗,崔陟道:“你也来了。”

“这话该是我对你说,我每回这日都来的。”

简单说了两句,崔陟与沈净虞没有再留,临走时,崔陟又对祁瑾说了句新年祝福:“殿下,万事顺遂。”

在邰州的第一个新年,沈净虞过得不顺利,从皇陵回到刺史府,她生病了。

受凉染上了风寒,懒懒地不想动弹,沈净虞甚至稍有庆幸,不用再陪崔陟守岁熬上一宿。

断断续续的风寒用了十几日,直到崔陟年假结束,开始上值。

崔陟却有了新的规定,他要她等他回来,他不回来,灯不许灭。

真是太霸道,又换着法子来折磨她。

明亮亮的烛光照着眼,帷幔遮不住,沈净虞不习惯,辗转反侧地睡不着,真如他所言,真等到他回来,只是闭着眼,侧着身。

他识破她的装睡,轻轻推了推她,揭穿她的伪装,嘴角的笑在她眼里极其恶劣。

沈净虞尝试过,把里间的灯烛灭了,外间堂屋点着,也不算违背他的意思,这不还是亮着灯的嘛。

连续几夜睡不安稳,这回睡着得很快,他却发了怒,将她叫醒捞起来,好一番折腾。

又几日恢复原样后,某一夜,沈净虞心念一动,让鸣心把外间的灯灭了,里间留着亮。她用被子蒙着脸,这么多天的锻炼之下,不知不觉也睡着了。

一觉醒到天亮,身边早就冰凉,沈净虞问鸣心:“昨夜,崔陟可回来了?”

“回来了。”

她多问了句:“他回来的时候,外间是黑着的吧?”

得到确定答案的沈净虞一声冷呵。

原来专门来折磨她的。疯子,大疯子,怎么能想出这么损的招。

自崔陟提出新要求,已经大半个月过去了,沈净虞决心再进一步地试探和抗争。

她已经试过多次,在亮光之下很难睡着,埋在被子虽较为奏效,但终究不是特别舒服。这些天,睡眠质量不好,她都要神经衰弱。

沈净虞破罐子破摔,把里间的灯灭得只剩一盏,留下离床榻最远,又被衣橱遮挡大半的那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