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悔终(15)

作者: 拙绿 阅读记录

她倚在栏杆,默默看了会水流潺潺,清溪下红尾鲤鱼拨动水面,漫无目的地穿梭嬉戏。

沈净虞想,她连鲤鱼也不如。

杨慵得知霁雪院里的人出来了,一刻不敢松懈,紧赶慢赶追上来。这可是霁雪院的主儿第一次出来,恰将军不在府中,要是在这档口出了什么事他的小命怕是得掂上一掂。

远远和柳梦秋对上了眼,杨慵松口气,近前行礼:“沈娘子合该让小厮通传我,我来领娘子逛一逛府中,这上上下下没谁能比我更熟悉。”

沈净虞还是笑了出来,目光从游走的鲤鱼撤回,先看了看柳梦秋,转过来对着杨慵毫不留情地戳破他的用意:“梦娘在这儿你还放不下心,得你杨管事亲自监视我么?”

向来习惯表面一套的杨慵脸皮险些挂不住,打着马哈哈混过去,沈净虞但听不语,唇边笑意嘲弄得刺眼,杨慵止不住微移目光,住了嘴。

日头下,人影斜进溪池,池中鲤鱼甩着鱼尾在人影处扑腾,水纹涟漪又破碎,激荡水珠,溅湿一片青石板。

没人注意这细微的动静,只因另一方的响声早已牵动了人心。

哒哒的马蹄声隔着外墙传过来,与将军府的马截然不同,没由来地觉得墙外面的更加鲜活而有力,令沈净虞的心随之鼓噪。

这一刻,恍若隔世。可能是驾马经过的路人,却让她时隔多日第一次感受到真实。

目光远远停在半敞的大门,露出的道路一角似乎都比将军府的一切要生动,要有活的气息。

她的双脚不由自主向前走,想听得更清,看得更多。不过,沈净虞很快又停下。

没人阻止她,柳梦秋和鸣心都在她身旁紧跟着,杨慵只在最初拧起眉,但也没有拦她,甚至反而跨过她,快步向门口走去——

马车停在了将军府门外。

有人下来,和看门的小厮说了两句,等杨慵出去两人交谈,谈话期间杨慵往后看了沈净虞几眼,时不时点着头,又说了几句。

沈净虞看在眼中,内心生出不太好的预感。俄顷,杨慵转身返回,一刻不浪费地直切重点:“沈娘子,主君吩咐接您去京西的紫竹山庄住几天。

马车已在门外,梦娘你替娘子收拾好行李,随沈娘子一道前行。”

柳梦秋似乎有所怔愣,连声应下,视线瞄去沈净虞,只见她面无表情,平淡如常。

沈净虞的确没有表示拒绝,大门外敞,能望见马车一角,能出去总比一直待在这里要好。不过几天,她都已经要待腻了。

简单拾掇了两件,沈净虞越出将军府的大门槛,巷子路在眼前蜿蜒,没有她想象中的模样,巷路路面干净,并不见多余人影。

也是,想一想,小摊贩哪里敢在将军府门口吆喝。

坐上马车,将将支开车窗,吁——勒马声起,再次定睛,马车旁多了一匹马,马背上赫然是项青。

隔窗对望,项青不自然地撇开眼,宏声道:“主君派我来接沈娘子。”

沈净虞想,崔陟当真看得起她,唯恐她有那上天遁地的本事,安排这般紧密的盯梢。

跳窗而逃是不能够了,但该开的窗户一个也不落下。

项青骑马而行,在前方开道领路,沈净虞看着窗外景色在眼前掠过,连座的宅子占据一方。

以往总听闻上京繁华,权贵实然,那么大块的土地单单用来建起一座庭院豪宅。

临近傍晚才到山庄,门口早有人来接应,踩着脚凳下来,素色大门朴实无华,进去才知,面积比及将军府还要大上至少一半。

想当年让崔陟住在马圈改造的方寸屋子里,还真是屈尊了,连住了近一个月。

崔陟还没有从笃武营回来,约摸需得大半个时辰。

沈净虞万没有等他回来共吃晚饭的打算,若是如之前将军府那般主子不回不开伙就罢,既然有饭,她就早早用了膳。

远在百里之外的杨慵猝不及防打了个喷嚏,他擦擦鼻子,抬眼看见那耸立的亭阁飞檐,莫名又一个抖颤,凉凉的,看来真的是入秋了。

住得东厢房,熄灯时分,前厅隐有动静,光亮更盛。以为是崔陟回来,沈净

虞迟疑着动作,抽簪的手收回,等了片时,门外柳梦秋轻轻敲了两下,压着嗓子道:“娘子,今夜主君回不及了。”

沈净虞霎时松快了双肩,掀开灯罩,吹灭床头的灯烛,乌发散落,缠枝银簪塞进枕下,安然睡下。

崔陟翌日披着晨露赶回来的,把披风一解递给下人,先去沐浴洗漱一翻,顶着暖烘烘的水汽打开了东厢房的门。

轻手轻脚行至床榻,蜜合色的床帐阻隔了视线,隐隐约约能看到被衾间隆起的形状。

床帐挂上银钩,目光自然平落,看到乌丝散在枕间,玉容素净恬淡。

也许打量的目光过甚,睡梦中的人睁开了眼睛,惺忪的睡意在刹那间一洗而空,她登地坐起身。

“你怎么在这儿!”

崔陟掀起被褥一角,“这是我的房间,我的床,我怎么不能在这儿。”他一躺下,沈净虞避如蛇蝎般拥着被子缩退在墙边。

他休沐或是放大假时偶尔来此清静,惯常就住在东厢房。下人当然知晓,沈净虞为什么能住进来更是不言而喻。

崔陟半躺着,双手抱胸倚着床柱好整以暇看她缩在床脚。

沈净虞顾不得只着里衣了,站起来一径迈过去,一只脚过去了,另一只脚刚抬起,被人抓住了脚踝。

重心不稳的沈净虞直直滑倒下去,跌坐在他身上,尔后腰间被人摁住,整个人伏贴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