悔终(33)
她又厌恶自己,为什么会产生这种自私自利的想法,她是什么价值?便是救了她,她仍然欠管循一条活生生的命。
“娘子,你没事吧?”
鸣心打帘看见她眉宇成团,捂着胸口似痛似悲,以为病情缘故,连忙近前询问。
听见声音,沈净虞摇摇头,声音有气无力:“没事,我有点累了。”
鸣心意会,掀开灯罩,拿银剪剪掉烛芯熄了灯退去。
阖上门与院中的柳梦秋碰面,她觉得沈娘子精神状态不甚好,但是现在就在看着大夫,她也不知如何是好,可能吃好药就会好吧。鸣心和梦秋姑姑叹了口气,忍不住说:“我觉得沈娘子有点可怜。”
柳梦秋左顾右盼,戳她肩膀,压低声音:“你有什么能耐觉得?”
她撇撇嘴,坚信道:“姑姑,你也这样觉得。”
柳梦秋沉默,半晌才开口:“可怜人太多了,你我不都是可怜人。”
闻言,鸣心长长吁叹,被柳梦秋推散了哀愁,回归到霁雪院的夜晚。
秋风真冷,今年怎么就一个招呼不打,急急入了凉秋。
“明早记得去药房蹲着,按时把药送过来。”
鸣心裹了裹衣服,把喷嚏憋回去,打起志气应下来。
***
崔陟回忆起来,那晚她的妥协有一点古怪。不多,只是似乎不该是她平日的反应。
他只允许思绪存在了几息,毕竟也没什么好想的。
其次,眼前有更需要他集中精力面对的场景。
今日早朝后,忠义侯似是看出了他的敷衍,拿出长辈身份,不由分说拉他进了马车。
崔陟敬重他,何况说着说着就要搬出陈情往事,他无奈之下来到了侯府。
“你母亲…你也知道她只有你,就不说你前两年忙着站位脚跟了,但是如今步入正轨,应该早日回去看一看了。”
崔陟提出过让她来京城,不出意外被她否决。她是打定主意和崔侍恒耗定了,不愿让步半分。
他不解她的坚守,既然决裂,何不和离。可她偏不,牢牢占着正妻的位子,绝不让崔侍恒和杨蕙娘如意。
“我会的。”
三个字,多少真多少假,多少认真多少敷衍,忠义侯不得而知,叹息了一声。
表妹陶容是金汤勺里出生的,千娇万宠的奉国公二房嫡女,当初嫁给只是探花郎的崔侍恒何尝不是下嫁,谁知经年而过,奉国公府没落,崔侍恒将昔日白月光迎进家门,带着只比崔陟小半岁的私生子!
往事难回首,想及此忠义侯叹声再起。他这表妹气性烈,得知欺骗时,当场恩断义绝,可绝不愿和离,那是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陶容寻求他的帮助,就怕崔侍恒找寻见不得光的手段使她被迫和离。
能给崔陟写信盼归已是难得,自然这种事她是肯定不会和他说的,到底了解对方脾性,从崔陟那里偶然知道陶容写信一事后,忠义侯时不时自发帮着劝一劝。
崔陟不愿意回去也情有可原,家不成家的,回去不过糟心。
忠义侯心里再叹。
***
乘车回到将军府,仰目看到假山阁。
崔陟回想起肃王和他说的话,“料想不到,崔将军一鸣惊人,府中藏娇。”
不知道是不是灵验了那传染病气的话。沈净虞明显感觉状态好了很多,恢复速度较快。但或许崔陟皮糙肉厚,那病气到他身上也没有如愿让他难受几天,甚至不见什么影子。
门外响起车轱辘的声音,刚喝完药的沈净虞霎时觉得苦到心里,两条弯弯的娥眉皱起。
只一个放碗的功夫,崔陟已然进了屋。
苦巴巴的模样被他瞅见,崔陟笑,指了指桌面放的瓷盘:“刚喝完药?多吃点糖渍梅去去苦味。”
“不用了。”
他挑了挑眉,听到她说:“我想去烧个香。”
“烧香?”
她语气冷硬,眼神毅然,重复:“烧香。”
崔陟不言。
为谁烧香这种显而易见的问题不需要问,人死了,烧个香,理所应当,合情合理。
因此他回:“可以,下月初一我陪你去。”
还有七天,但她等不了。
“我明天就去。”
崔陟:“明天?”
“是。”
他笑了,“阿虞,你这是在征得我同意的态度吗?”
“不过五天,病已经好了?”
他遗憾似的,沈净虞躲过他探来的手。气氛随着崔陟沉下的眼眸而变得凝重,柳梦秋、鸣心极识眼色的退了下去。
沈净虞恍若未觉,直视他:“可以初一,但是你不能跟着。”
崔陟吊起眉梢,她继续,字字句句铿锵有力:“你也没有脸面跟我进去,还是说,你要去和师兄谢罪。”
许久,在沈净虞以为他会反讥驳她时,闷笑自胸膛荡出,阴影朝她压来。
他吻下来的时候,沈净虞脑子里只想,病气若是长眼识趣,是不是应该让他受点苦,哪怕不过皮毛。
怎么连这么小的愿望都不能实现。
他挡住她的推拒,错开嘴唇,呼吸可闻:“你不是一心想将病传给我?”
“不亲密接触,怎么能成功。”
第19章 上香
烧香在三日后。
吃过早饭,柳梦秋和鸣心跟随,马车夫叫大武,长得魁梧,看着有些凶态。沈净虞瞧过去,为传达善意而扯出的笑容也是怪。
她颔首,算作礼节回应,登上轿厢。
崔陟的命令,最迟落日西斜前回府。
去往慧安寺需大半个时辰。
踩下脚踏,正值太阳在头顶,秋阳高照,回温到临中午使人有了夏日的错觉,热出薄薄的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