悔终(52)
他的笑意收敛了,捏揉着她耳骨,问道:“回去做什么?”
沈净虞直直望进深如古潭的眸中,掷地有声:“祭拜。”
他的手顿了一下,推开身后的雕花窗棂,寒风趁势侵入,盆中燃烧的火焰摇摆晃动,爆竹炸裂和梆子声近在耳畔。
他垂眼问时,窗外正盛开金色的星河,照亮了他的眉眼,掉落的火星子仿若压低了他的声线。
崔陟问:“祭拜谁?”
漆黑瞳孔映照出烟火的簇放和陨落,沈净虞平心静气:“死去的人。”
他笑了。
亲啄唇角,心情似乎不错地问:“如果我满足了你,你又要给我什么报答?”
沈净虞轻轻别开脸,错开视线,在他钳制着正面他
时,她压声低喝:“你答应我的!”
焰色红光满面,为女郎添些柔软色泽,气囊囊瞪大眼的模样甚是可爱。
崔陟捏捏脸颊肉,让她看向窗外竞相开放的各色烟花,过一会儿,两人都看得心不在焉,捞回她的视线,对视中有什么在滋生,崔陟喉结滑动,拇指滑过唇瓣,目光也停在粉泽蜜色之内:“乖乖待在我身边。”
“你们夫妻身份也不过度过一个年头,阿虞,我们还会有第二个和无数个。”
她明亮的眼眸中没有喜悦。
他却笑意吟吟,低头亲吻她的嘴唇、眼睛,自顾自地告诉她下一年他要讨要所有。
阁楼外传来清亮的踏歌声,卖胶牙饧的老妪敲着竹梆转过街角,糖浆的甜腻混着浓重的硝烟,在他们相触的衣襟间酿成缠绵的苦酒。
护城河冰层下传来春汛的第一声裂响,香囊流苏与男人的玉佩缠作一团,窗外烟火余烬未散,明明灭灭勾连出新岁的月光。
第31章 害怕不成
寅正三刻的梆子刚敲过一轮,霁雪院燃了整宿的蜡烛噗哧灭了。
沈净虞续上灯烛,陷入昏暗的里屋又亮堂起来。
今日外国使臣来朝,崔陟要去参加朝会,沈净虞被强拉着为他整理朝服。
两臂圈住劲腰,将玄色玉带合扣,葱白的指尖勾着玉带,沈净虞垂眼替他调整腰封位置。
昨日焚的香丝丝缕缕缠绕在朝服广袖间,灯晕里,露出的丁点侧颊滑腻软嫩。
崔陟忍不住上手揉了揉,像是不曾察觉她的僵顿,温声问她:“可还记得如何拉弓?”
记得,怎会忘记。
她掩下思绪,轻轻颔首。卯初的晨钟恰在此时响起,惊起檐下一对褐鸟。
沈净虞最后为他抚平翟衣下摆的十二章纹,指尖在黼黻纹上顿了顿,崔陟握住她欲缩回的手,迫她抬起脸来。
崔陟心情愉悦地亲了亲她的唇,“今日南街庙会热闹,你再歇一歇,吃过早膳可以前去。”
尾音消弭在唇齿间,沈净虞双手推搡着,提醒他时辰不早了,他得出发了。分离时他咬了咬肉嘟嘟软软的下唇,几分黏腻不舍。
*
南御苑。
北夷使臣来朝,在南御苑比拼射箭。祁朝之内,论弓箭之术,崔陟鳌头独占,无人能出其右。
此番比试,不仅关乎个人荣辱,更牵动着两国之间的微妙关系。北夷与祁朝结束战事不过两年,百姓心中的激愤虽已随时间平息,但这次比试,无疑又勾起了他们心底那份不甘与期待。
广阔的校场上,早已围满了人群。
皇亲贵族端坐于席,皇帝居于首位,神色肃穆,皇后陪坐于侧,目光沉静。次下为三皇子祁墨、五皇子祁允及肃王祁谙,三人神色各异,或凝重,或淡然,或隐隐带着几分期待。再往后,长公主与忠义侯并肩而坐,范惊邈则已按捺不住,摩拳擦掌,紧紧盯着校场中央,仿佛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校场外,百姓们挤挤攘攘,远远观望,虽不能近前,却也不愿错过任何。
十丈开外,九曲连环铜靶在寒风中叮当作响,每个孔洞不过婴孩拳头大小,风一吹,铜环晃动,发出清脆的撞击声,仿佛在挑衅着射手的技艺与胆魄。
崔陟与北夷使臣并肩而立,立于校场中央。
寒风骤起,卷起校场上的尘土,众人不由收声静默,屏息凝神,目光紧紧锁定在崔陟身上。只见他反手从箭囊中抽出三支白翎箭,动作一气呵成。箭矢在阳光下泛着冷光,箭尾的白翎随风轻颤,仿佛在等待着下一刻的疾驰。
风驰电掣间,崔陟挽弓如满月,弓弦紧绷,发出轻微的嗡鸣声。他的目如鹰隼,紧紧锁定远处的铜靶。下一刻,手指一松,三支羽箭如流星般疾射而出,箭矢破空之声尖锐刺耳,宛若撕裂了空气。
拍案称奇的是,三支羽箭竟在半空中首尾相衔,仿佛一条银链般贯穿长空。箭矢穿过铜环的瞬间,叮叮当当的撞击声接连响起,九个铜环无一遗漏,箭矢稳稳穿过,最终钉入远处的靶心。
太快太准,乃至观众不及反应,停了一息,时间在此刻停滞一般。席位里范惊邈激动地拍案而起,连声叫好,声音洪亮如钟。围场外的百姓也如梦初醒,震天动地的欢呼声瞬间爆发,仿佛要将整个南御苑掀翻。
南街是通往南御苑的必经之路,好消息传得比风还快,南街庙会人流如织,得此消息,不约而同在街头欢呼庆祝。
有些懊恼不已,出门迟了或是被街边铺子绊住了眼和脚,没有赶上现场围观,一边后悔,一边往南御苑走,以期能凑个热闹。
沈净虞全然不晓得崔陟也在这处,听到路人提及“崔将军”,又有刚从南御苑回来的正激情澎拜站在凳子上,讲述一场惊险刺激的“大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