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悔终(58)

作者: 拙绿 阅读记录

她猛然想起沈净虞的处境,她明明已经大致知道沈娘子如何来的这里,沈娘子被关在霁雪院,不能出去,甚至连看个雪都是奢侈,她明明看见了很多,自己明明知晓她的苦楚,怎么就又都忘却了呢。

她看着妆台前的两个人,十三岁的鸣心突然觉得很难受很伤心,这感受不讲道理地灌进来,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她有些承受不住。

鸣心风似地跑走了。

帘子被她掀得哗啦作响,沈净虞与柳梦秋皆是一愣,只瞧见一道残影掠过。

沈净虞引颈望向帘子,疑道:“她这是怎么了?”

柳梦秋摇头,手上利落地挽发:“小丫头心思浅,许是有什么心事,一会儿我去瞧瞧便是。”

沈净虞点了点头,视线平落,不经意间瞥在展开的匣子里,一抹青翠映入眼帘。

那是昨夜她随手放入匣中的青玉镯。她伸手将玉镯拿起,指尖轻轻摩挲着温润的玉质,思绪不由得飘远。昨夜长公主的话语犹在耳畔,她手指用了力,透过铜镜看向柳梦秋,嗫嚅嘴唇,语气平淡带着几分试探:“如今你可还会事无巨细地向他汇报?”

柳梦秋手中动作一顿,未及回答,沈净虞已自顾自地继续说道:“他昨夜与我说要再寻个老嬷,我拒绝了。”

沈净虞苦涩地扯起嘴角:“但你知道,我说的话不见得有几分作用,他向来不听我说话。”

闻此言,柳梦秋怔住,神色凝重,后退半步要俯身作揖,被沈净虞扶住手。

“娘子……”

柳梦秋垂头细语道:“自……霁雪院上了锁,已不用向主君事事汇报。如今娘子也已知道,我可能在这儿待不了几日了,主君那边自然用不上我。”

沈净虞了然,稍稍放下心来。不知怎的,倏然有点羡慕她:“你想离开吗?”

柳梦秋默了会儿,这会儿她自己也很难说清,况且最近的确没有时间想这件事,只能答:“奴才不知……”

沈净虞压下蹿起的念头,洗漱完毕,她拿起巾帕擦拭双手,状似无意地问道:“梦娘,你可知道崔陟是否会水?”

这问题来得突兀,柳梦秋却未有讶异,不假思索地回:“奴才不知,娘子怎么问起这个?”

“无事,只是梦见了那日在山庄发生的事,有些好奇罢了。他看起来不太喜欢水。”

柳梦秋想了想:“主君的喜好倒是瞧不出什么端倪。不过之前的主院其实在南边的院子,院旁有片湖,只是后来主君挪到了这里。但这也说不出什么,像山庄,那湖就在主君常住的屋院后头。”

第34章 道不出

的确如此。

在沈净虞的意料之内,崔陟那种人怎么可能把喜恶轻易表露在下人面前,他这种常惯戴着面具的人,怕是有时连自己都分不清吧。他的心思深沉如海,喜怒不形于色,即便是最亲近的人,也难以窥探他内心的真实想法。

热粥触到唇瓣的伤口时,微微有些刺痛,她只好放慢了动作,轻轻吹了吹,待粥稍凉些才缓缓入口。

柳梦秋从未与她同桌共食,即便是在别院,绝大多数时间只有她们二人,柳梦秋也恪守规矩,未曾接受过她的提议。她的恭敬和疏离,让沈净虞颇为无奈。

不知还能与柳梦秋相处多久,沈净虞心头涌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她自然不会因崔陟而迁罪于柳梦秋,柳梦秋又何错之有?不过是立场不同罢了。可正是因为这不同的立场,正是因为明知对方并无过错,心中的情感才愈发复杂难解。

她轻轻叹了口气,目光落在碗中的粥上,思绪却早已飘远。

“主君。”

外面忽然响起鸣心的问安声,沈净虞手中的勺子微微一滞,抬眼望向门口。

自从被拘禁在此,从前每送完饭,门就会被锁好,直到半个时辰后,才会有人进来收拾碗筷。而从上旬起,柳梦秋和鸣心得以留在她身边,门虽不再上锁,却依旧紧闭。

以至此时不需要开锁,外门轻松地推开了。

寒气扑进来,消解在暖热中。

崔陟看着桌上饭菜挑了挑眉,到她身边坐下,说道:“看来昨日睡得不错。”

她今日确实起得晚了些,久违地享受了一场深沉的睡眠。窗外阳光明媚,再过不到一个时辰,便该用午膳了。

这是连她也没有想到的一场好眠,睡前乱绪陈杂,安神香难能可贵地这次竟起了作用。

崔陟原不至这么早回府。

昨日朝堂之上,有大臣提及已故的太子,还有那远在皇陵的皇太孙。从前皇帝对皇太孙宠爱有加,今年却已是爷孙俩相隔两地的第二个新年。

皇帝闻言,面色骤然一凝,殿内气氛顿时冷了下来。众人见状,纷纷噤声,不敢再言。然而,那些关于太子缘何被贬至皇陵、又为何自尽的猜测,却如暗流般在朝臣心中再度涌动。

立储之声,早已在朝野间悄然传开。趁着新春节庆,有人提议早日立储,以安天下之心。然而,皇帝对此始终未置一词。

今早,外臣离京,崔陟奉命前去相送。使臣离去后,或许是昨日的缘故,皇帝未再停留,直接起驾回宫。

跟随的朝臣得以空闲,崔陟拒了几个吃酒邀约,转道回到府中。

见沈净虞不再用膳,柳梦秋快手快脚地收拾桌面,拎着提盒阖门出去。

崔陟看向沈净虞:“记得那日你去寺庙带了本佛经回来。”

今天街道上熙熙攘攘,许多百姓相携去寺庙烧香祈福。

沈净虞提起心神,上回在寺庙要佛经心思不纯,神佛注目,生出的几分心虚仿佛又如临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