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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黑夜来自星辰(204)

作者: 无烟之火Vineya 阅读记录

“这个犯人今天还要治疗吗?”我问。

海因里希再次用那种“确认精神状态”的目光看了我一会。

视觉转换状态还在,不知为什么,在阳光的斜射下,我看到海因里希头脑部位有一些模糊的暗影。

“您到是很敬业!”海因里希讽刺道,“今天的事还不够多吗?我早就警告过沃里斯,不应该在这种愚蠢的事情上浪费时间!”

随着他的回答,意识迅速落回现实。我本来想反驳他的话,但是看到雷德通过观后镜警觉地看了我一眼,目光里还带着点提醒。

也许是不该提起这个。是的,都什么时候了,我还在想着治疗。而且今天的海因里希,我还是小心一些就会。

或许,我只是在逃避问题,我想。我不愿意去想莱温教授刚刚被捕,他会遇到什么,所以假装生活还在正常进行,我还要治疗。

胸口又是一股沉闷的浊气,是的,现在不是做治疗的时候,我只是不愿意面对刚才的事。

到了医院门口。

“在毕业前,不要再惹任何麻烦。”他语气是警告的,但是音量小了很多,眼睛也没有看我。

雷德再次用提醒的目光看着我,我想他是提醒我要道谢。对海因里希来说,音量放小,眼神躲闪一下,就算是为刚才揪我领子的事“抱歉”了,就算“解释”过了。在他们的道理中,我应该“见好就收”。

我僵硬地道了谢,好像又有人掐住了我的喉咙那样。

“37563没有在画您。”回答我的是犯人的声音。

第105章

回到医院不久,沙医生来找我,递给我一个文件夹。

“我也只能做到这一点了。”

我把论文拿出来,翻看了几页。这次的批注里,夹了好些张空白纸,上面写着批注,可能因为原本论文的空白处已经写了太多字,只好写在白纸上。没有翻到最后,我的眼睛开始发潮。

“你看到他们发那些传单了吗?”沙医生问。

“看到了,”我说,“那上面说的没错,是吗?”

“西贝尔,我能做的很有限。他们给他的罪名是叛国,这很严重。”沙医生说,“虽然我也敬佩他的做法,但我……还有这么大一个医院要负责。”

沙医生坐了不久就离开了,我一直盯着论文很努力地看,那些词仿佛变成了不认识的曲线。过了好久,我才发现自己在念着一页纸上表格旁边的批注,念了不知道多少遍。那批注说要“进一步将伤员受伤后的心理变化分几个阶段”。

我到洗手间洗了把脸,却听到走廊上有人提到我的名字。我到了外面,没有人找我。我把治疗室的门掩上,到了一楼的大病房。里面住着较为普通的病人。

骨|科的舒尔茨医生在这里给几个病人检查。

一个脖子打了石膏、头部裹了绷带的人僵着上半身,伸手在床头摸索,打开了他的小收音机,里面传出宣传部长戈培尔的激昂的声音:

“……他们仍然活着,并立在2500年前温泉关的斯巴达三百勇士身边!并立在《尼伯龙根之歌》中的齐格弗里德身旁!

“有一天,当人们经过这个地方,他们会说,对,是这些人牺牲自己,换来了更大的胜利,恪守了对祖国母亲的承诺!”

“斯|大|林格勒,没救了……”打石膏的人说,“全怪那些在背后反对元首的人,——您知道吧?”

“什么人?”

“您真的是不知道?慕尼黑大学里有教授和学生在发传单,现在被抓了。”

“我不知道,报纸上没有说。”

“他们不会登报的……我告诉您,我妹妹就在慕尼黑大学,她昨天回来告诉我的。我让她先请假几天没上学了,现在的大学都在教什么啊!”

“砰砰”几声,石膏人愤怒地捶着床。

“国家正在打仗,那些人在后方散发传单,要推翻我们的元首。他们自己做了什么?他们能带领我们走向胜利吗?他们给我们发面包吗?审判,全部审判!死|刑,——死|刑不够,必须恢复绞刑!”

舒尔茨收起自己的听诊器,向旁边一名护士说去打一盆热水。

护士打来热水放在旁边,推动病人的后背,把床摇起来。

“坐直了。”

“护士小姐,我就知道您对我最好。”

石膏人闭上眼,把脸仰起来,像等待圣水施洗一样用等待护士给他洗脸。

湿毛巾“啪”一声糊在了他的石膏上。

“扶好了,过几分钟我来换,”护士面无表情地说,“等石膏软化,就可以拆了。”

不一会,舒尔茨医生回来了,放低声音问我:“您没事吧?之前见警察把您带走了。”

“没事。我只是,只是来调查一下……伤员受伤后的心理变化的阶段。”我机械地重复了刚才盯了半天的那句话。说实话,我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您还是回去吧,您治疗室似乎有人找您。”

像游魂一样返回三楼,一路脚像踩在棉花上。舍伦堡坐在治疗室里。

“今天我恐怕什么也做不成,而且会提前下班。”我意思别找事情让我做了。

他点点头,一条腿放在另一条腿上。

“中午我到这里有事,”他说,“沙医生正急得团团转,他对我说,如果有需要,我得扮演一个‘处在催眠状态还未醒来的党卫军军官’的角色。后来沙医生一直忘了找我,所以理论上,我从那时起一直处于被催眠状态,我只好亲自找您解除催眠。”

我勉强咧了咧嘴,要不是今天发生这些事,他这说法还真有点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