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黑夜来自星辰(205)
他又看了看外面,走近,很不经意地说:“莱温教授的事比实际的还要复杂。他早在派你在奥斯维辛做项目的时候就开始了秘密活动,他把您交上去的报告复制了一份,现在这份报告的去向正在调查。目前他只承认了自己参与白玫瑰,没有牵扯到任何一个学生。所以后续如果您受到盘查,无论当初就那份报告他对你说过什么,您要如实回答,说自己在按他的要求行事,明白吗?”
我的心狠狠抖动了一下,原来莱温教授一直都在反抗。当时我在奥斯维辛坚持不下去的时候曾给他打电话,他仿佛冷酷无情地回答了我:
“要告诉自己,您正在做一件伟大的事业,为了今后更大的目标,只能坚持。”
这时我才明白他这话是千真万确的,真实表达着他从来改变的对正义的信|仰。他不是因为德国战事失败才有了这些想法,而是从来没有改变过……
舍伦堡探究的目光一直看着我。
“我……很震惊,他竟然那么早就有了其他想法。”
“对,就像这样应答。”他意味深长地说。
这天晚上回到家,我接到了希尔德的电话,她从兰肯哥哥那里听说了我的事。
我在电话里告诉她,不要告诉阿尔伯特。
“怎么可能?他根本不主动给我打电话,”希尔德道,“只有嘱咐我不要把吉罗的消息告诉你那种事,他才联系我。”
临睡前电话铃响起,当然是阿尔伯特。
“你怎么知道的?”
“沙医生发了电报,”他简单地说,“明天我就回去。”
“可是,后天才周日。”
电话那边传来叹息。“我知道想比肩隆美尔元帅不太可能,可他人在北非,在战斗最激烈的时候还要在妻子生日当天赶回去,而你出了这么大的事,我难道不会请一天假回来吗?”
他的话一下子触动了我紧绷的情绪,一滴眼泪滴在话筒上。
“等我回来再哭,我的胳膊太短了,还差几公里不到柏林,不能拥抱你。”
“谁哭了?”我强撑着说。
夜里,半睡半醒。恍惚中看到沃里斯,笑着问我要不要去威维尔斯堡,接着脖子一紧,海因里希的手卡住了我,然后用刺眼的灯光照射我的眼睛。
醒来了。
外面灯亮着,看到熟悉的背影坐在客厅桌前,正翻看我的论文。我从背后抱住了他。
“不是说明天回来?”
“已经过了午夜,现在就是‘明天’。”
“怎么回来先看我的论文,不看我?”
他把我揽到腿上。
“你怎么知道我没看你?”
原来趁着我睡觉看了一眼。
“论文有什么好看的?”
“你说这是莱温教授在警察局交给沙医生的?”
“嗯,似乎现场还在批改。”
我刚起来,觉得台灯刺眼,揉着眼睛。睡前哭过,眼睛十分不好受,眼眶又热又涩,我把眼睛贴在他凉凉的脸颊上,给眼皮降温。
“咱们别说这个了。”
他转过头来,鼻尖扫过我的额头。我抬眼看着他。每次目光碰在一起,他便不会无动于衷。他吻了我。
“我总觉得他现场批改有些奇怪……”
“可是我都看过了,”我闭上眼轻轻地说,“以后回来要先找我,我想你啊。”
他不再说话,专心地吻我。桌边空间局促,他把我抱到了沙发上。一切顺理成章,可是当我以为自己渴盼着那件事时,脑海里却响起他刚才的话。
“他现场批改有些奇怪。”
莱温教授的形象一闪而过,在监狱里带着手铐,批改论文。
不,专心一点,我告诉自己。
“就像这样应答。”舍伦堡的回答很平静,可是表情却是探究的,似乎他知道我背后隐瞒了什么,或者他只是猜测我帮过莱温教授?
阿尔伯特吻着我的脖子。
海因里希凶狠的双眼,手指掐着我的脖子。
我双手一抖,推开了阿尔伯特。
“怎么了?”
泪水涌出。
“不知道……不知道怎么了……”我原本心情挺平静的,可是当我向他敞开的时候,当那些带来快乐的互动开始的时候,被我压抑的情绪却先跑了出来。
我想抹干眼泪继续,可是最终把身子转过去,脸埋在沙发里,不想让他看到我止不住的哭泣。
身子被他扳回,连带着我乱七八糟抓在手里的一条沙发巾,都被他搂在怀里。
“不许背着我流泪。”
在心里某个地方,我看到了更深层的一个原因。
“我不能温暖你了,阿尔伯特,”我说,“我不是火炉了。”
我做不到像他以前希望的那样保持单纯快乐,总能照亮他温暖他,做不到。我没有他以为的那么强大,那么好。最近的事在不断压垮我。
“那只是一个比喻,不是要求,”他的声音因为激|情未褪而显得沙哑,“你只要在我的世界里,就是温暖我了,无论你是什么心情。”
他的话极大地抚慰了我,眼泪逐渐停止。他想抬起我的脸,但我固执地把头埋在沙发靠背上。过了好一会,我悄悄抬头瞄他。
“你是不是觉得我喜欢纠结无足轻重的问题?”
“不,是一个傻姑娘会把我说的每句话放在心里。”
他扯过那条沙发巾丢到一边,抱起我走向卧室。
“沙发上不行嘛?”这会情绪平顺了,反而有些急不可耐。
“不行!”他凶狠地盯了一眼沙发靠背上|我眼泪的痕迹,“我讨厌沙发。”
亲密过后,我在他怀里半睡半醒,却又想和他聊几句:“为什么你觉得教授在监狱改论文不正常?他确实是那样一个负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