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黑夜来自星辰(260)
我看着他,他似乎不能承受我的注视,转过了头。
“这件事,”我说,“不管是有计划也好,突然冲动也好,你做出了保护我的决定,就是选择成为了我愿意相信的人。”
他呆呆地听着,没有回答,只是转过脸去,戴上了眼镜。
在海因里希去世的两周以后,雷德在达豪集|中|营得到了文森的消息。
“您还记得当初有个犯人精神失常,嘴里念叨着‘几几几号没有画您’这样一句话吗?”
“37563?”我下意识报出这串数字,当时来来回回只记听那个人念了一个小时。
“没错,”雷德说,“您前几天让我去找这个犯人,说要给他做后续治疗。没想到他还在念这句话,我出于好奇就去查了。没想到这串数字对应的犯人原本就是一个画家,而这个画家就在达豪。”
“他就是文森?”
“不,”雷德说,“他已经去世了,但是文森是他狱中的朋友。还活着。”
几天后,我又去了水晶坟墓,放了些山坡上的野花。
“沃里斯,我找到文森了。他不认识我,当然也没有爱过我或恨过我。你在梦境中为之挣扎半生的剧情只是一场幻境,现实里没有发生。或者,正是因为在梦境里体验过了,现实才呈现为另一种面貌?我不知道。
“我把原本想用在你身上的细菌给了他,他生病后我会想办法让他离开集|中|营。他的问题不算最严重,等治好了病,就可以回家。只要不再继续画敏感的漫画,应该能找个工作继续生活。
“你都看到了,海因里希死了。虽然我没有办法离开这些项目,但是由于你最后的付出,他们知道在能源照射下冥想是不安全的,因此不再逼迫我。
“我有一个坚定的新伙伴,他会保护我。”
一阵风起,半空中有一片飘逸的云影,就像沃里斯浅金色的头发。我以为会看到他的幽灵,就像平时一样,但他没有出现。
也许,他以后都不再现身了。
他在这个世界的愿望已经达成,无需再回来。
第126章
7月底,我回了仁慈医院。
原本威维尔斯堡出事以后,希拇莱不允许其他人擅自离开,但伦德施泰特帅的指挥部时不时有我接触过的几个将军把电话打来,询问我在不在医院,能不能替他们的家人看病。希拇莱无奈,批准我回了柏林。雷德同行,在医院给我当个助手。
“当助手大才小用了哈。”我说。
“其实希拇莱嘱咐我看住您,”他微笑,“我很乐意地答应了。”
9月,我们接收了一位病人,是我以前见过的占星师,父亲早年的朋友,克拉夫勒。他大概只有40岁,却看起来老了许多。瘦得两个颧骨高高突起,我们互相瞪着眼睛瞧了好半晌。他震惊于见到我,而我则差点没认出他。
“跟我说说罗伯特,他好吗?”他早已经没有了当初和沃里斯比试时的嚣张跋扈。
我大概讲述了父亲离开的事,他眼睛直勾勾地,回忆着过去。
“我听这里有些医生议论,说您在希拇莱身边做事?”
“偶尔被叫去咨询。”
“那位沃里斯·勒内先生呢?”
“不在了……”
“不意外,”他说,“我只想告诉你一件事,离那些高层人员,能有多远,就有多远。”
这不像他说出的话,他自己还曾经在赫斯身边做事呢。
“您不以为然,但我要警告您,我们这些专心做神秘事业的人,不是他们的对手,永远都只会被他们控制。您一定要小心,不要仗着自己有几分本事就掉以轻心!”
一见面就这么教训人,我有些听不惯,聊了几句就告辞了。
一周后他的病有所好转,圣马乔丽来了人,依然要把他押回集|中|营。我现在有了点权力,想通过伯格曼把他放回家,毕竟他也是我父亲的年轻时的朋友。可得到的回复却是,情况特殊,不能假释,必须送回集|中|营。
后来伯格曼告诉我,克拉夫勒想再见我一面,有要紧的事告诉我。
“上次我说的话,您没有放在心里。”他见面就说,“那是因为您不知道我的经历,也不了解这些人。”
又要说教了,我暗想。
“钠粹党兴起的时候,我斗志昂扬,想要让占星为国家作出贡献,为德意志的复兴出一份力。我经常在报告上发布占星与时事的预测,有一次,我甚至预测到了慕尼黑啤酒馆刺杀。”
“您预测到了?”
“当然,”他倨傲道,“然后我把消息发电告知了唏特嘞,怀着满腔的忠诚。”
“结果呢?”
克拉夫勒冷笑:“结果他认为我参与了预谋,是知情人,把我丢进了监狱。但后来这个消息被鲁道夫·赫斯看到,把我救了出来。”
“那到是幸运。”
“幸运,也是不幸。我不懂政|治,又想在赫斯身边大展身手,所以不断给赫斯出主意。赫斯笃信神秘学,对我言听计从,当时我以为遇到了慧眼识珠的明主。这件事的高|潮和结局,当然就是赫斯作为副元首,独自架着飞机去英国和谈。
“去之前他跟我商量过,问我他是否有改变第三帝国命运的可能,我确实算到41年的5月11日行星在金牛座会合,是一个和平的契机,如果不能抓住,帝国就要走下坡路,——而赫斯正是金牛座!我告诉了他,没想到他就这么去了。这个自以为的孤胆英雄,像个白痴一样架着飞机,越过英吉利海峡,一落地就被英国人抓住了。英国没有人相信他的话,因为英国人想不到德国会出现这样的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