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黑夜来自星辰(320)
舍伦堡拿着一份报告,放在了希拇莱桌上。
“果然不是意外事故,”希拇莱冷笑,“我们还能指望别的吗?”
报告上说,一个中央集团军被捕的参谋,把科雷格·沃伦施泰因参与密谋的事供认了。
“我早就想到了!他虽然不在名单上,但是一直跟施陶芬交往甚密。”希拇莱甩着报告的纸页,“什么‘误入雷区’,只是为了逃避罪责故意设计的自|殺!”
看到自己的情绪没有得到响应,希拇莱诧异地问舍伦堡:“你没有什么建议吗?”
“人已经死了,”舍伦堡试探道,“就像俗话说的,我们把棺材盖盖上吧。”
这个人是西贝尔的朋友,死了还要拿出来作文章,她不会好受。最近随着经手的事越来越残酷,舍伦堡也越发难以面对西贝尔。
“不追究?”希拇莱像个女人一样尖叫,“阿尔伯特·施特恩得意洋洋地拿着我们的短处,毫发无损地回家了!回家了!而我们还让他的密谋同伙风风光光在花丛中下葬!连后代也会一直享受这份荣誉!为什么这些人的命这么好?密谋反对元首,还要加官进爵,躺在棺材里美滋滋地被人悼念!”
希拇莱的控诉和谩骂持续了十几分钟,后面的话舍伦堡压根不需要听,因为一切都很明白,事情绝不会这么算了。
最终,希拇莱给希特嘞打电话,刚说了几句话,对面的愤怒就沿着电话线传来,从听筒中爆发,连希拇莱都不得不把听筒离开一点,免得把耳朵震聋。
“很好!”听筒像扩音喇叭那样吼道,“给他死后签署晋升命令的人是我,而我,就是他们要刺杀的人!!背叛!欺骗!这些肮脏混蛋的本色就是背叛和欺骗!!”
怒吼终于停下来之后,希拇莱下达了一道指令。
看过指令内容,舍伦堡沉吟了一会:“这事我会通知缪勒处长派人去,毕竟我还要准备去瑞士,——我自己去。”
回到自己的办公室,舍伦堡没有去找缪勒,而是叫来了雷德。
“她去雷根斯堡参加葬礼了吗?”
“是的,这会可能刚到吧。”雷德看了手表。
“那么……一会把这个交给缪勒。”舍伦堡把命令递过来,目光却看着别处,似乎他也不愿意看上面的内容。
雷德接过命令,刚扫了一眼就心脏骤停。这是希拇莱亲自签署的命令,上面说,已经查出科雷格·沃伦施泰因少将犯了叛国罪,命令雷根斯堡当地盖世太堡查抄犯人的家,将犯人的妻子和孩子送到集中营。最后还有一句标注,将已下葬的罪犯挖出来。
好一会,雷德没有动。阅读那短短的三行字,用去了他将近五分钟时间。
“有问题吗?”舍伦堡问。
“我能……拖延两个小时吗?”雷德问。
舍伦堡微一思索,点了点头。
拖延两个小时,那时她应该已经离开葬礼现场了,雷德是这样打算的,无论如何,不能让她在现场眼睁睁地看到这些,绝对不能。
第149章
阿尔伯特回来后满一周的那天晚上,正在看《观察家报》的他“哗啦”一声,把报纸合了起来。
我从他背后只看到他肩膀起伏,听到他急促的喘气,于是走过去从他背上后往他手里看。
“不要看!”他刷的一下把报纸移开,吓了我一跳。以前他很少这样一惊一乍,今天这报纸上好像有诅咒一样,被他卷成一卷,扔进了垃圾筒。似乎这样还不够,他又把垃圾筒拿出去,倒到楼下去了。
我已经猜到大概是处决反抗分子的消息。
吃完饭,他到书房里,抽|出科雷格送我们那套精装的《俾斯麦传记》放在桌上。前一阵子家里被查抄的时候,整个书房被翻乱。这套书被丢在地上翻开踩踏过,脏了不少书页,但是黑色封皮上的金字闪亮依旧。
“科雷格,”阿尔伯特用了很大的力气说,“他们说,科雷格不是意外阵亡,是为了保护其他人不受牵连故意赴死。浠特勒很愤怒,要展开血腥的报复。”
血腥的报复,这个词令人发抖。
我以前对复仇的理解,只是个人对个人,现在一国元首动用整个国家的力量对反抗者进行报复……个体一方几乎可以说是微不足道的,后果难以设想。
“报纸上的描述让人愤怒。”阿尔伯特说。
我点点头,这些报纸都是站在浠特勒的角度,自然不会对反抗者有什么好言辞。
见他沉痛,我故意转移话题:“你过几天又要回前线,明天你想看电影或听音乐吗?”
“都可以。”
“不知道有哪些音乐家还没被征兵,我打电话问问剧院。”我走到电话边,电话铃就在这时候响了起来。
雷德的声音在电话里说:“明天一早我来接您,希拇莱先生要带您去给人治疗。”
“明天?给谁治疗?”我问道。
“早上8点。”雷德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说了时间后就挂了电话。
“明天要去工作?”阿尔伯特问。
“是的。”让希拇莱这么重视的人,会是谁呢?
“你在家等我,晚上之前就能回来了。”我说。
收拾完厨房,出来后阿尔伯特仍在书房枯坐。我叫了他一声,他抬起眼睛望着我。目光中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孤寂。以前他也常一个人看书,但从720以后,他跟人相处时谈笑如常,但一个人时就显得孤独沉寂。
他坐在如今显得空落落的书房里,就像迷路的人在沙漠中央,半个身体陷在流沙中,周围却没有一个人。这样一个人抬起头望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