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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黑夜来自星辰(61)

作者: 无烟之火Vineya 阅读记录

好不容易上了车,周围全是新军装的士兵,浆洗过的新衣服味混杂着汗味。我的座位原本是靠窗的,但是两个士兵探出窗口和家人告别,我站在外侧等着他们。

车开动了,我坐回自己的位置。窗外送别的人群远去,进|入一大片田野。风吹进来,车厢里没那么热了。

火车是开往波兰的,我去参加莱温教授联系在集中营的那个联合项目。签了保密协议,所以推荐信上加盖了安全局的印章,圆圈中一个醒目的SS双闪电形符号。

我还是决定要留下。

阿尔伯特的打算原本十分周密。他不想先订婚,怕我作为国防军家属无法离开。可是我父亲也在希拇萊手下工作,作为他的家属,我离开是不明智的。

这就是我在梦中舍不下打字机的原因,也是为什么我后来反复注意到SS符号。梦的提醒隐晦而又明确。对于不理解的人,它是隐晦的,理解以后又觉得显而易见。

至于梦中的戒指,当然是对阿尔伯特的感情。若真的出国,两人分开就不是一年两年,而是遥遥无期。

我不希望这样,我不要这样。

但梦中的第三样舍不下的,竟然是我那两张蹩脚的画。为什么是那些东西?

尝试进一步分析,这两幅画不是我临摹的,而是我随性画出来的,应该是某种无意识创造的体现。所以也许我在意识深处还有需要探索的。

而这种探索,只有在这里才能完成?在第三帝国的土地上。

或许,埃卡特那双眼睛也没什么可怕,或许那里有我意识深处的秘密,那个只属于“西贝丽”这个身份的秘密……

在火车的晃动中,我迷迷糊糊地闭着眼睛。意识仿佛回到了柏林,看到科雷格打开了我的信,和希尔德一起读着。

“问题在于你们,”希尔德哼了一声,“总是用自己的想法安排女人的生活。她只能不告而别。”

科雷格并没有反驳,把信折了起来。

这是夏天,太阳落得很迟,他的目光没有追随西沉的落日,而是投向天色发暗的东方。

“阿尔伯特应该不会感到太意外。”他说。

我到了华沙,再转另一趟火车。从这里发的车,分往东线战场的不同位置。直待到夜里,我才坐上一趟车,大概要走到第二天天亮。

黑暗里,车窗外面偶尔路过的村庄,远远的、小小的灯光,像一只只黄色的小星星。

“她去做的事是干什么的?没有危险吧?”我仿佛又听到希尔德在问。

科雷格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但我想,她知道自己要干什么。”

不,我在心里回答他,我也不太清楚自己要往哪里,我登上了一趟目标不明的列车。只不过这趟旅程是自愿跟随的,而且最重要的,我随身带着几样不可或缺的东西,打字机、阿尔伯特送的戒指,还有日记本。

我没有带那两张画,而是带了阿尔涂抹特送的日记本,还有几根彩色铅笔,打算把以后冥想和梦都记下来,有必要的就画出来。

我不再回避那些幻觉。

我想,生命不只是外在的,也是内在的。那些降临在我意识里的看似陌生的思想和情感,同样属于命运。

天刚亮不久,到了卡托维兹。

下车后,有一个党卫军开|车接我,说莱温教授和他们的长官通过电话,告知了我的车次。

“在一堆士兵当中,我一眼就看到了您,”他说,“最近到东边的士兵可真不少。”

“走这边,走这边!犹呔人走这边!”一些维持秩序的士兵招呼着,我向他们看去。

“您不用管,那种车是拉犹呔人的。”我的司机瞥了那些人一眼。

成群的犹呔人提着包,或拉着孩子的同时提着包,走进那种没有座位的货物车厢。装满一厢,就有人从外面拉上铁的推拉门。

汽车打了一把方向盘,向奥斯维辛驶去。

第34章

铁路一直延伸到营地外不远处。已经停|下的火车里,沋太人从里面陆续走出来,党卫军看守驱赶着他们向营地大门行走。整个营地很大,都围着铁丝网,在有些节点开始分流,孩子跟着女人,男人单独成行。

我们的车绕过人群,驶进营地大门。

“那里有高压电,不要碰。”路过那些铁丝网时,司机说。

这是8月初的一天,下午2点钟的太阳明亮刺目,天空蓝得没有一丝云彩。周围树木葱茏,远处也是一片片的密林。

很奇怪,最喧闹的是外面的火车站,营地里面反而静悄悄的。几只黑色的乌鸫在天空盘旋,有几只落在地上,在无人的草地漫步。

车停在一排整齐的营房前面,我进λ一间看起来很整洁的屋子。

一位笑容满面的党卫军医生迎接我,和我握手,“您一定就是埃德斯坦小姐。莱温教授通知我了,我是这里的医学总监,门格勒博士。”

我把莱温教授的信交给他,他打开扫了几眼,仍旧笑着,“是的,我知道有希拇萊先生的批准,您要协助我们实验中一些心理方面的内容。另外莱温教授说你们也有自己的实验项目。到时候需要我们配合什么,就告诉我。有空的时候列一个清单。”

我拿出旅途中写的一张纸,“我已经把大概需要关注的情况列了一下,另外,莱温教授要求我们记录所参与实验的条件。”

门格勒接过清单,“看来您在来的火车上就开始工作了,”他赞道,“其实不需要这么急,要知道,有时候来这里的士兵们是来‘度假’的。最近东线来了好一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