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黑夜来自星辰(62)
度假?
他见我迷惑,笑着解释,“战场上小伙子们精神太紧张了,尤其是武装党卫军,总是担当前锋,有些人就申请来我们这里当一段时间的看守,放松放松心情。”
司机党卫军带我到住处,一排很普通的红砖头小平房中的一间。有一张单人铁丝床,一张桌子,一把椅子。桌上有台灯。
“旁边两间住的是在这里工作的女兵,”他说,“门格勒博士怕她们打扰您工作息,所以让您单独住一间。”
他又说,“这里是简陋一些,不过军官们有时周末会到旁边的湖区小屋度假,到时候您可以跟着一起去。”
谁会和他们一起度假?我把包放在床上。
“晚上您再找一趟门格勒博士,他给您相应的通行证件。”
晚餐时分,我去找门格勒,在半路上碰到一排从外面干活归来的犯人,及膝的麻布衬衣,脸色和衣服都是灰土一样的颜色。每个人是光头,光脚,瘦得像骷髅,两眼深陷下去。
“快点,猪猡!”拿棍子打他们的也是一个犯人,可能是囚头,看起来脸色红润,身体强壮。“让你们修铁路一个个提不起精神,这会去吃饭,也没精神了吗!”
旁边的党卫军拿着细鞭子,冷漠地跟在一边。当他回头时,我认出了他。
汉斯·费舍尔。
他看到我,也吃了一惊。
“您也是从东线下来的吗?”我问。
他收起对犯人的那种表情,向我重重点了下头。
“我找门格勒博士。”我说。
他抬起鞭子,但又很快收回,用手指向外面,“他在那里,清点新来的人。”
门格勒站在营地大门口,很多人排成蜿蜒的长队,从他面前逐个通过。
他左胳膊托在下面,右手指指点点。“这个,左边。”他面前的人走向了左边的路。
“右边。”
他的手指像魔法棒,把人流分成左右两行。
有很少的几个体弱的人走右边,那里通向一所林中屋子,还有几个高大的砖房。左边的人则进λ营地另一地点。
“所有人财物上交!你们可以在那边找到白笔,给自己箱子上写上名字!”有看守喊着。
当这一批人都挑选完毕时,天已经黑了。
门勒格叫我去吃饭,说着:“工作是做不完的。”
吃完饭再出来,刚刚那些新来的已经换上了麻袋“工作服”,排队站在那里。有一个人哭了,是个很年轻的男孩,但随后挨了打,变得很安静。
就这样,我开始了在这里的工作。
这期间我逐渐接触了门格勒的实验,这时还只是一些关于疫苗或药物的试用,还有一些針刺皮肤的痛感实验,没有造成人员死亡。最近的一批是类似激素类药物,据说是唏特勒的“御医”莫雷尔医生研发的。
“他从动物内脏里提取的,什么睾|丸素、卵|巢素,肝脏里的提取物,”门格勒说,“想想都恶心,跟您说了吧,我正在设计一些自己的实验,更有技术含量的,比这些臭脾烂肝的强多了。”
晚上吃完饭,有时我会在营地四周走走,这时就脱下门勒格给我的那件半旧的白大褂。
这一天晚上,我穿着一件天蓝色的连衣裙,遇到一队才从外面回来的犯人。他们都像看怪物一样看着我,有些露出奇怪的笑容。我这才意识到,脱下白大褂,我就是这里唯一不穿制服的人。
有一个年轻男孩,就是最初来这里时哭泣挨打的那个,眼睛半睁着,神情像在回忆,又像在欣赏。双脚定在那里,一动不动。
“快走,豬罗!”囚头把他推了一个趔趄,他旁边一个年纪大一点的青年扶住了他。
“我姐姐以前也有一件这样颜色的裙子。”我听到他的声音从远处轻轻地说。
“今晚的汤里,能多给我们盛点豌豆吗?约翰。”有个犯人似乎和囚头比较熟,觍着脸问道。
“说你是豬,你就要多吃?”囚头踹了那人一脚。
那人从地上爬起来,原本还要说什么,但是却盯着树林里面,原本就灰白的脸色,变得更加可怕。所有人都顺着他的目光望向树林里冒出的一簇火光。
难道是林子里着火了?
“您赶紧回去吧,医生小姐。”囚头对我说,然后就大声呵斥着他的队伍离开了。
回到住处,女兵们正聚在一间屋子里聊天,说是有一个今天跟着采购车到了外面,买了不少东西。
有人分给我一只黄桃。
没有人注意远处的火光,我忍|不住问她们,那是什么。
有两个女兵互相看了看,其中一个年龄大点的说:“没什么,可能……有人死了。”
原来,那是焚屍的火光。
到第二周时,门格勒开始向我展示他的实验计划,有好几十页。
“大概分成两类,一类是疾病研究,一类是人种研究。”他说。
“疾病方面的,当然是为了我们的士兵着想。比如,关于冻伤和它的治疗,能帮助我们的战士们在寒冷天气作战。人种方面的就更有意思了,我想您会感兴趣的。比如,我们有一对双胞胎,把他们分开,你让其中一个受伤,另一个会感觉到痛吗?如果其中一个死亡,另一个会有感觉吗?……还有还有,有那种连体婴儿,如果我们把它们分开,能够进行这类手术吗?……
“移苠管理局告诉我,今后可能还会有很多儿童来。我在想,能不能想办法改变儿童的眼睛颜色,人工制造一些雅利安人?……”他像个激晴四射的科学家发现了伟大灵感一样滔滔不绝。